為小孩唱搖籃曲很奇怪嗎?也許吧,但科學證實這有好處

唱搖籃曲對唱的人和聽的人來說一樣重要,在我們試圖平息強烈的焦慮時,爸媽應該記住這一點

在女兒只有幾個月大的時候,我把她放進了嬰兒背帶,帶她搭上火車去拜訪我的朋友,〈Sisters Are Doin’ It For Themselves〉這首曲子的副歌在我腦海中盤旋。我抵達目的地,想到我可愛的新成員一點也沒擾亂我的生活,既興奮又得意地把她放在我朋友客房的嬰兒床裡,在我把手放在房門把手上那一刻,她開始尖叫。尖叫持續了一整晚。

12小 時、14 小時?也可能是 18 小時,我記不得了。我從沒見過她如此憤怒,也從沒見過她保持清醒這麼久。

在最初的幾分鐘裡,我抱著她熾熱、通紅、不停哇哇大叫的身體,出於本能地開始哼唱一首早已成為我們睡前儀式一部分的搖籃曲:彼得・潘的〈溫柔牧羊人〉。

Tender shepherd,
Tender shepherd,

Let me help you count your sheep,
One in the meadow,
Two in the garden,
Three in the nursery fast asleep,
Fast asleep.

溫柔的牧羊人
溫柔的牧羊人
讓我幫你數你的羊

一隻在草地上
兩隻在花園裡

三隻在嬰兒房裡熟睡
沉沉入睡

搖籃曲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有一片刻,我被自己的想法娛樂到:我的獨唱可能沒有二重唱好聽——我和我先生在那些還只有一個、而不是三個小孩的天真日子裡,經常一起唱搖籃曲。後來我的朋友進來幫忙,我們一起唱歌,寶寶的膚色逐漸由玫瑰色轉為深紅。我把房間裡所有的幫手都趕了出去,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當寶寶嚎啕大哭的時候,我唱著關於反芻動物的歌。在某一刻,我意識到她已經哭累到睡著。但是,我蜷縮成胎兒的姿勢,繼續咕噥地唱著,堅信我們兩人都能保持冷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很快就會變成睏倦的綿羊。

搖籃曲非常奇妙,通常關於難以想像的悲劇和陰暗的現實:嬰兒從掛在樹上的搖籃中墜落、〈我親愛的克萊門汀〉中楚楚可憐的克萊門汀掉入河中並永遠消失了、一段陷入困境的愛情帶走了某人的「陽光」。許多搖籃曲是經歷幾個世紀流傳下來的傳統,人們時常面對嬰兒的死亡,以及生命的淒涼與不可預測。

(Getty Images)

在這場無法預知且大多情況嚴峻的疫情中,我夜夜為自己還沒上學的小孩哼唱搖籃曲,目前的搖籃金曲陣容包括比利・喬的〈搖籃曲〉、讓人昏昏欲睡的小伙子與洋娃娃合唱團的〈愛你很多〉(A Bushel and a Peck),以及〈小白鯨〉(Baby Beluga)。為了更瞭解搖籃曲的力量,我去了圖書館。在那裡,我找到一本名為《搖籃曲集錦》(Lullabies,暫譯)的泛黃小書,由一位 FE・巴德(FE Budd)於1930年出版,蒐集了 13 至 19 世紀間的搖籃曲,並在序文中證實了它們不那麼令人愉快的傳統。

「搖籃曲音樂之所以使人感到協調,其關鍵在於他們是柔和的輓歌,而非歌詞多令人著迷。」巴德寫道。「它們所培養的是面對迫在眉睫的災難時,那種堅毅的順從,這種精神使人即便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前景,也能堅持到底。」

不過,並不是所有搖籃曲都那麼粗暴。我在朋友間舉行了隨意投票後證實,即使是身處現代的我們,通常也都隨機選擇搖籃曲,而且有點怪。其中一位朋友為她的新生兒唱了一首西班牙歌曲〈貓先生〉(Señor Don Gato),這首歌關於一隻坐在屋頂上的貓。在得知心愛的人將嫁給他後,這隻貓過於興奮,不小心從屋頂上摔死了;但他的葬禮隊伍經過市場的魚攤時,他聞到魚腥味便復活了。嗯,好吧。另一位朋友為他的嬰兒唱了〈拉雷多的街道〉(The Streets of Laredo),儘管他不是牛仔,也沒有任何牛仔的血統。(他是工程師。)你不必和一首歌有很深的連結才能讓它起作用;另一方面,搖籃曲並不永遠世代相傳。我試著唱我爸曾唱給我聽的〈奇異恩典〉給我的孩子聽,結果無法在不哭的情況下把「wretch」一段唱完,是因為旋律嗎?是因為我內心深處一直記得曾被爸爸緊擁在懷裡嗎?又或是因為這首歌經常與悲傷連結在一起?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根本無法接受以哭泣來結束每一天。所以:還是唱兒童音樂家拉菲的歌吧。

我瞭解到,唱搖籃曲的意義在於,它對唱的人和聽的人來說一樣重要,這是我們身為父母,在尋求平息自己強烈的焦慮時應該注意的事情。(還是只有我?)卡內基音樂廳的搖籃曲計畫將父母和準父母與專業藝術家配對,編寫專屬搖籃曲,鼓勵新手父母唱歌、唱歌、還是唱歌。抱著孩子唱歌可以一次達到建立連結和情感的目的,它涉及動覺、聽覺、視覺,並已被證實可以改善媽媽的健康和幫助兒童發育。從醫療層面來看,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搖籃曲對早產兒的心臟和呼吸功能有正向影響,它們降低了焦慮的照護者的心跳,使其成為一種近乎零成本的煩惱解方。

「一個人在出生前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母親的心跳聲、子宮的嗖嗖聲,以及母親的聲音。」當我透過電話聯絡到喬安・洛葳(Joanne Loewy)博士時,她告訴我。「有神經學證據顯示,母親對嬰兒唱歌是依戀關係的基礎。」

在過去 28 年裡,洛葳一直擔任紐約西奈山醫院「路易斯阿姆斯壯音樂與醫學中心」的主任,負責監督音樂治療的臨床工作和相關研究。其中一個研究領域涉及她所謂的「親屬之歌」(song of kin),它可能經由世代相傳,或是父母的婚禮歌曲,或是兒時最喜愛的歌曲。她把它比喻為一種「特殊成分」,當父母或任何充滿關愛的照顧者演唱時,它會對孩子帶來深刻的意義。雖然搖籃曲的定義很複雜,但它們通常是 6/8 拍,許多父母會隨著時間改變歌的節奏,讓它在早上輕鬆愉快、晚上讓人昏昏欲睡,不論是什麼時間,重要的是唱歌行為本身。

「即時瞭解那個孩子的情緒,並持續調整音樂,這就是交流開始和持續的關鍵。」洛葳說。她告訴我,歌唱對人類的影響是如此強大,以致於失去說話能力的中風患者如果聽到他們記得的旋律,神經通路會像聖誕樹一樣亮起,甚至會感動到開口唱歌。阿茲海默症患者也是如此。

那,疫情期間唱搖籃曲呢?

「它的效力要深遠得多,因為現在日常生活中壓力太大了。」洛葳告訴我。「睡前唱歌的儀式,加上那些拉長的母音,能夠產生驚人的效果。」

1 月的某一週,我的小孩出現了類似哮喘的咳嗽,她聽起來就像是個沙啞的吸菸者,每天晚上都不斷地醒來、不停地咳嗽哭鬧。她的新冠肺炎檢測一直呈現陰性,然而,當我凌晨時分從走廊急奔到她房間時,腦海中一直充斥著各種擔憂,從相對平靜的「這會如何顛覆我們的日常生活?」到最沉重的「如果她是偽陰性怎麼辦?」

在餵她喝水、幫她擦擦鼻子後,我會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裡,然後唱歌,是為她唱沒錯,但我現在意識到:我也是為自己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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