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撰文 謝易軒
「『海洋冰層正在消失』,」野外攝影師保羅‧尼克蘭(Paul Nicklen)在2011年的TED演講中說道:「我們常常被這樣的新聞淹沒。」一開始科學家說是100年後、然後是50年,最後他們說北極夏季的海洋冰層的將在四到十年內消失。人們於是漸漸失去感覺,對這樣的新聞習以為常。「但我試圖透過自己的工作讓人們了解,失去冰層就是失去整個生態系統,50到100年後,北極熊就會絕種,再也沒有這樣美麗、震撼人心又魅力十足的動物讓我們去探索。」
只因想要證明豹海豹並非殘暴可怕的生物,保羅隻身潛入極地冰冷的海水中,與牠們親身相處整整三日,目睹並記錄了這些巨大的極地海洋住民如何試圖為保羅獵捕企鵝作為食物,甚至助他脫離險境。種種不可思議的互動與畫面饒富趣味,並引起極大的視覺震撼。這一切都是自然的一角、食物鏈的一環,而人類當然也身在其中。
為了更有力地對世界訴說海洋的故事,保羅與搭檔克莉絲提娜‧莫特梅爾(Cristina Mittermeier)共同創辦了SeaLegacy(意為海洋遺產)組織。他們拍攝的影像美麗、強烈而懾人,試圖喚起人們對大自然的關注、呈現海洋正面臨的種種險境,並企盼能集結更多海洋戰士的支持,一起推動真實而持久的改變。極地拍攝工作是艱困、砸錢而費時的,環保倡議的工作則常常是辛苦而徒勞的,保羅卻用畫面與行動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們:保護海洋的美麗,為時不晚。
是什麼讓你選擇成為自然野外攝影師?在人生中有什麼特別的轉捩點嗎?
我一直都有從事藝術工作,並鍾愛攝影,但其實最初我是選擇以科學研究為業,因為我希望能在環保領域有所貢獻。然而在擔任生物學家一段時間以後,我感到萬分氣餒,覺得在吸引大眾關注氣候變遷問題及其對野生動物的衝擊上,自己工作的影響力實在太小。我發覺透過鏡頭,我能為地球做的比當一個生物學家多得多。當然對於科研社群以及他們的工作我仍抱有深深敬意,我相信我們能夠攜手協力,一同扭轉這個世界面對環境問題的態度。
你的工作必定需要極大的耐力與過人的敏銳觀察力。能請你分享計劃一趟極地攝影之旅需要哪些準備嗎?你們是如何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中完成工作?
我相信不管是誰,若知道我們每計畫一次SeaLegacy極地遠征須要付出何等努力,都會感到訝異。這些旅程是繁複且花費極高的心力投注,並且從不保證能有所成。動物不會總是出現在牠們應該出現的地方,而天氣變幻莫測,因此你必須能隨機應變。除了耗資可觀的船隻、飛行,攝影設備及才技兼備工作團隊外,要如何把這一切運至嚴寒冰封的地點本身,就是極其艱難的事。但若不如此,我就不可能完成我的工作。我們必須將這些照片與影片用最快的速度傳遞到世人面前。思潮與趨勢必須轉變,這世界方能開始好轉。這也就是SeaLegacy即便艱難也要繼續將真實畫面呈現給人們的原因。
深入世界最偏遠的角落,你尋找的是什麼?又觀察到了什麼?透過攝影你想要傳遞什麼訊息給人們?
我希望傳遞的,是我們正面臨燃眉之急。因此我不能只是呈現自然之美,而是同時也得表現出它的絕望與迫切。在我所拍攝的照片裡面,飢餓的北極熊和死亡的鯨魚往往不是最受歡迎的,但我不在乎。對於人類和地球來說,希望仍然存在,但那須要付出著手改變的代價,並且要立即為之。在SeaLegacy,我們深信在呼籲保育的訊息背後,一定仍有「希望」在推動,否則我們在為了什麼而努力呢?
有哪一系列的照片是讓你印象最深或者意義非凡的嗎?
已經有需多人知道我與豹海豹在南極共處三天的故事,這顯然十分難忘。2011年我在TED演講分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沒有料到會引起如此廣泛的共鳴。我相信經由與人的互動,我們能讓他人更深刻地了解這些動物,及人類行為會如何影響牠們。
另外,近來我拍攝了一張瘦骨嶙峋的北極熊照片,那使我心碎萬分,同時也推動我展開行動。SeaLegacy已火力全開,不只要再保育界掀起浪潮,還要撼動更多人。我們不能再自滿於小小的成就,我們每一個人都是。
未來還有什麼工作計畫?
目前我正在阿拉斯加與柯迪亞克棕熊一同工作。接下來會是古巴,我們將在那裡紀錄健康、生氣蓬勃且受到妥善保護的珊瑚礁,能如何同時對當地社群以及野生動物都有助益。在SeaLegacy工作中最激勵人心的一環,就是尋找真正解決海洋問題的方法。我們正處於研究與發展的階段,目前我只能透露若一切順利且能找到經費,這將會推動海洋保育的典範轉移。
攝影師 Paul Nicklen
來自加拿大的保羅‧尼克蘭(Paul Nicklen)是攝影師、影片製作人以及海洋生物學家。他同時也是國家地理雜誌長期合作的攝影師。多年來他以圖像與影片紀錄海洋的美麗與衰敗,並與夥伴共同創立非營利組織SeaLegacy,試圖喚起對海洋保育及氣候變遷問題的重視,因而獲得維多利亞大學榮譽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