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木村拓哉主演連續劇,就是一年一度的日本電視盛事。承接下來的電視台,也像是要動用一切資源的工程包商,對比現在的東京、現在的日本風氣,就像是籌備宣揚國家榮譽的 2020 東京奧運,每個細節都要認真做。剛完工的「新國立競技場」是如此,TBS 週日劇場《Grand Maison 東京》(台譯「型男主廚三星夢」)也是如此。
木村拓哉都出道這麼多年,演過的職業無數,鋼琴家、快遞員、理髮師、副機師、檢察官、冰球選手、總理大臣。從小職員演到能動搖國本的大人物,連庵野秀明構想設定的《安堂機器人》都演過了,比起演得好不好(「怎麼演都是木村拓哉自己」這句也跟了他十幾年了),觀眾們更關注的是:「木村拓哉還能演什麼?」
這次的職業說起來很簡單,光鮮亮麗,可以帥氣,但做起來卻是繁複地驚人——法式料理主廚。
日文原劇名《グランメゾン東京》,其實就是劇裡的餐廳名「Grand Maison東京」,這個劇名看起來很簡單,但取得很好。這不只是齣「木村拓哉穿著廚師裝在耍帥的連續劇」,這戲描寫最多的細節是所有人不斷地「實驗」及「研究」,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不斷地用努力去追求目標——以 Grand Maison 東京這個餐廳裡的團隊,拿下「米其林三星」評鑑。
不論是哪國拍出的職場劇,最終追求的主題通常就是「團體合作」。在社會之中群體活動的人類們,也許過往的氛圍是塑造出一個救世主(以現代的說法就是「造神」),讓他來改造錯誤,創造成功,但英雄主義的功過得失,是讓一個我們認為完美的英雄人物去承受一切。但充滿缺點的人類,怎麼能成為完美的神呢?因為職場劇的特點便由此而生:有著缺點的人們,拿出自己身上的優點,組成一個完美團隊。
總是扮演主角的木村拓哉不再是那個充滿智慧、所有人都在等著他下達正確指令的英雄,劇中的他衝動也傲慢,但終於體悟到,自己若還是那個無法聽從他人的意見的「主角」,要達成的夢想與目標是永遠都無法完成的。所以他聽從廚藝沒有他好,但能靠靈敏舌頭品嚐出料理細節的早見倫子(鈴木京香飾演);也聽從能仔細觀察出客人一舉一動、並總是體貼他人的京野(澤村一樹飾演);用剩餘食材就能做出撫慰人心員工餐的平古祥平(玉森裕太飾演);以及能擅用食材並搭配出菜色的相澤(及川光博飾演)。
另外我也特別喜歡劇裡的一段描寫:在前三集裡,尾花夏樹招募二廚,來了完全沒接觸過料理的新人芹田,尾花給他的第一件功課,就是要將蔬菜切出標準的「5mm」,不斷地切、不停地切,切到芹田動怒想要放棄。而在這幾集之間,曾是尾花二廚的平古看到了芹田的手指頭,就知道「你在切5mm吧」,因為他也是這樣過來的。以觀眾的立場來看,這就是一種塑造尾花這人很嚴苛的鋪陳。
不過到了第八集,教導尾花如何料理的老師傅登場,觀眾能在尾花與師傅的對話得知,在尾花剛入行的時候,師父送給他一把小刀,要他練習如何切出標準的「5mm」,而尾花始終把這把刀帶在身上,代表未忘初衷。
比起強硬地直接告訴觀眾「我當年就是這樣過來」,尾花夏樹這樣的說與不說,鋪陳這人一部分個性的沉默剛強,不說是考驗、不說是讓你反思,不說反而是另一種角色上的互動,很有意思。
在看劇的途中,因為很好奇總會在片尾上出現的「料理監修」,這間位於東京飯田橋的餐廳「Inua」是什麼來頭?一查才知道,主掌 Inua 這間餐廳的主廚托馬斯‧弗雷貝爾(Thomas Frebel),曾是連續三年被評選為「全球最佳餐廳」,卻發生顧客集體食物中毒事件後掉出榜外,在透過整頓及努力後,隔年後再度拿下最佳餐廳評鑑的丹麥餐廳的「Noma」前主廚。
在訪談裡讀到,弗雷貝爾對於自己從丹麥來到東京開啟自己的料理生涯,是希望可以讓顧客「體會日本,季節性、隨著地域變化的氣候等,透過『自然』最能感受到日本的味道。」
這充滿戲劇化的現實,彷彿比這齣木村拓哉新戲還要精采許多,但透過戲劇表現,也能感受出這群料理人,在整個團體對於追求味道的努力與投入,那種只為看見顧客在品嚐料理時瞬間露出的美味神情的努力。從「5mm」開始一點一點地起步,這精神著實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