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掉樂器就像失去自己一部分的靈魂」:讀者分享自己與樂器的羈絆

在演奏一個樂器多年之後,失去樂器帶來的不只是不便,或是經濟成本損失那麼簡單。失去樂器就像失去愛人一樣痛苦,它是音樂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時也是表達自我的方式,在這裡,11 位《衛報》讀者分享他們和心愛樂器的故事


「對樂器來說,你基本上就是一名守護者。」—— Astrachan

我經常夢見我吹了 25 年的短遭逢悲慘的命運——被坐在屁股下、被大卸八塊、被車子輾過、號嘴被拆掉……。惡夢裡感受到的真切恐懼與罪惡感,在夢醒時如釋重負。對樂器來說,你基本上就是一名守護者,而非主人。


「找到對的樂器可能得花上一輩子」—— Bolshevik96

對樂器的羈絆,之於鼓手而言也是存在的,尤其是小鼓與鈸。我曾目睹一位鼓手因為弄破用了 30 年的腳踏鈸(Hi-Hat)的上鈸而崩潰痛哭。找到聲音對的樂器可能得花上一輩子。而失去那件樂器,則會教人痛不欲生。


「它永遠有一個自己的機位」—— Blackbirdo2

我有個同校朋友,她在一個早期古典樂團裡吹雙簧管。她的樂器是在義大利特別訂製的,是她唯一最心愛的東西。她絕不會讓她的雙簧管離開視線,她的樂器永遠有一個自己的機位。


「賣掉它就像失去自己一部分的靈魂」—— BernardLerring

即便我是個超級業餘的音樂人,也完全能體會對樂器的羈絆之情。我從青少年時期就擁有了一把貝斯,縱使後來的二十年裡我經濟狀況再不穩定,我都從未考慮賣掉它,因為那就會像失去自己一部分的靈魂一樣。

許多年過去,當我在五年前獲得意外的現場演出機會,終於證明了那些難熬的日子是有意義的。


「有時它彷彿有自己的生命」—— neil4072

我有兩把手風琴,一把是電子的,另一把則是傳統原聲手風琴。原聲手風琴於 1960 年代由義大利的 Mosella 所製作,演奏時會隨著音符變化,有時會嘎嘎作響,但它很有個性。在被我找到之前,它的過往經歷已經塑造了它的性格樣貌,這讓我覺得,有時它彷彿有自己的生命。

電子手風琴是很棒的樂器,演奏它充滿樂趣,變化多端,但我認為它永遠無法像 Mosella 手風琴一樣有自己的性格。


「對我來說,她是我的試金石」—— Anothergrayday

四十年前,當我從學校畢業並找到一份正職工作時,我買了心愛的夏貝爾(Chappell)鋼琴。我愛我的鋼琴,如果她有任何損傷,我會很心痛。

沒錯,她只是由木頭、鐵件跟鐵絲所組成的(而且還很重!),但對我來說,她是我的試金石,是我快樂的泉源。她永遠準備好讓我演奏,她為我消除頭痛與壓力,她使我慢下步調,將注意力放在彈奏或是學習新曲的美好感受。去損害樂器,而渾然不知這對樂器主人所造成的傷害,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


「它能讓你盡情發揮到淋漓盡致」—— Bluecamels

「感覺就像多了一隻手或腳」正是我對於樂器的感受。我的薩克斯風絕對不(像有些網友所說的)僅僅是一件「工具」。

我能隨手拿起任何一把薩克斯風就開始演奏(而且很可能聽起來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但多半不會擁有那種我在追尋的感受或聲音。這點不言自明:演奏是一種表達自我的方式。人很容易愛上能夠讓自己盡情發揮到淋漓盡致的東西。

要熟悉新的樂器是有點綁手綁腳的感覺——雖然短期內會感受到侷限,過程也可能充滿樂趣。


「它發出的諧振,有種幾乎能被肉眼捕捉的閃耀光采」—— DrBruceBanner

我的 1957 年 Martin 00-18 民謠吉他,是在倫敦丹麥街上那家「安帝的店」(Andy’s)關門大吉前買的。當時我口袋裡有些閒錢,並且正在找尋命中注定的那把吉他。我以為自己會買 Gibson J200 或是 Taylor 吉他,但當我試彈那把 Martin 時,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我只能形容,就彷彿吉他弦下的空氣有了自己的生命。它發出的諧振,有種幾乎能被肉眼捕捉的閃耀光采。

我對這把吉他的愛不僅僅是一份擁有權,而是所有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以及我們有多享受彼此陪伴的光陰。


「我對她一見鍾情」—— Freespeechoneeach

如果家裡發生火災,我的「珍珠」(一把 Epiphone FT-150 jumbo 型吉他)會是我第一個搶救的東西。在我擁有的十幾件樂器之中,她是唯一不會在錄音空檔時被我收回盒裡的樂器。

我對她一見鍾情。我領出在泛邦建房合作社(Building Society)的全部存款(週六打工的收入全都小心翼翼地存在裡頭),還低價賣掉了一把古典吉他,好不容易才湊到 43 英鎊(以 10 年前匯率估算,約 2,000 元新台幣)把她買回家。買的時候,她沒有弦也沒有盒子,只有牛皮紙和繩子包著。我帶著她走路回家,因為我連坐公車的錢都沒了。當年我 14 歲。


「我們依然琴瑟和鳴」—— Dylan37

吉他是有生命的東西。木頭會隨著光陰流逝與使用程度而變化,就像家裡的木地板或是隨著四季更迭的樹木會彎曲或變薄。而且吉他只有適合或不適合兩種。那種最奇特、最奧祕的感受,是任何彈吉他的人都熟悉的經驗。在樂器行裡,你可以從一整面牆的吉他中挑選,當你手握到那把對的吉它,你立刻就會知道。

三十年前我在倫敦丹麥街上買的菸草漸層 Telecaster 木吉他,現在仍跟當年一樣適合我。隨著歲月流逝,我和那用楓木做成的琴頸一起,變得更放鬆,也因生活歷練而磨損消瘦。但如同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奇妙偶遇,我們一起演奏仍「琴瑟和鳴」,而且我們對彼此瞭若指掌。


「挑選鋼琴是一個對話的過程:它引起我的共鳴」—— NotGlenGould

我是個業餘古典鋼琴家,但是程度還算進階。二十年前抵達荷蘭時,我買了我的鋼琴。挑選鋼琴是一個對話的過程:它引起我的共鳴,那一刻我就知道它是「真命天琴」。然而,它個性倔強,調音經常失準,彷彿它脾氣很壞。我的調音師暱稱它為他的「問題學生」,他跟我的鋼琴也有一段特別關係。

我們想方設法要穩定它的情緒:加濕器、恆溫控制、不同溫度、不同琴蓋,但它就是不聽話。當然會有不好、演奏起來聲音很糟的日子。但我熱愛演奏它,我愛它如銀般細滑悠揚的琴音,我愛它形塑了我對音樂的看法,某次窮途末路時也曾想過賣掉它,但我始終沒有這樣做。所以,經常調音,經常嘆息,我那有著絕對音感的兒子也經常抱怨。我的鋼琴就是愛鬧脾氣。


本文由《衛報》讀者(以網名表示)與 Laura Kay 共同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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