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好萊塢已經被超級英雄電影全面占領」,這句話一點都沒說錯,包含大銀幕與小螢幕,現在最火紅的題材非超級英雄莫屬——過往大成本大場面的史詩電影早已失了風頭。漫威與 DC 的超級英雄引領風騷,似乎只要披上了這兩大漫畫巨人品牌的披風,就能飛得又高又遠。那麼,一個有趣的問題便因應而生,如果手上沒有漫威或 DC 英雄製片權的製作公司,該如何實現自己的英雄夢呢?
現在已經確定與迪士尼/漫威集團分道揚鑣的網飛(Netflix),他們試圖往第三品牌——所謂的獨立漫畫界找尋遺珠,而《雨傘學院》(The Umbrella Academy)就是他們的答案。這部漫畫作品被改編成十集影集。《雨傘學院》沒有任何耳熟能詳的英雄角色,不禁令人懷疑它該如何與高大上的漫威宇宙相較高下?但事實是,《雨傘學院》確有可觀之處。
類似經典科幻恐怖小說《米德威區杜鵑》改編的 1960 年黑白恐怖電影《魔童村》,《雨傘學院》描述分處全世界各地的不同女性,奇異地在同一時間生下嬰兒,這些嬰兒被神祕富豪領養帶走;原來他們身上各有異能,富豪訓練他們,組了一個稱為「雨傘學院」的組織,這群超能孩子們將負起懲凶除惡的責任……
別誤會,《雨傘學院》不是小孩英雄的冒險,故事從孩子長大後才開始:這群俠童長大後對義父不近人情的管教感到厭惡,各自追求自己的墮落生活。但某日義父竟然意外橫死,因葬禮重聚一堂的兄弟姐妹們,卻發現苛刻嚴父之死另有隱情,不只如此,他們還發現,過幾天就要世界末日了。
如果單看《雨傘學院》的六位主角能力,他們完全能在漫威宇宙裡占上一方天地——除了其中一位,這位家族裡的小妹完全沒有超能力。但是正如《雨傘學院》無意交代他們年少時想必絢爛的執法冒險,這些如何一拳定江山的魔幻超能力並不完全是劇情的重點,事實上這些能力更像是詛咒而非天賦。在強迫式的行俠仗義生活後,我們的英雄完全失去了童年,而描述他們長大後人生的《雨傘學院》裡,這些永遠無法長大的大人們,被迫與他們的詛咒一起重拾孩時歲月的碎片。
因此《雨傘學院》更像是一部家庭劇,一個當今超級英雄電影較難接觸的題材。它與同為英雄家庭劇的《超人特攻隊》(The Incredibles)有著相似的切入點,但劇情與探討方向則更往陰暗角落走去。這並不是一個描述家庭破碎後如何復原的故事,更像是一群孩子們如何在無父無母的狀態下,自我成長、建立家庭價值,並且學著成為大人。它或許更像某些孤兒求生的戰爭電影,更糟的是,這場戰爭就是他們自己的超能力搞出來的。
如果說漫威電影裡的英雄總是絢麗地飛在天上,《雨傘學院》則更像路邊破爛傾折的雨傘。但這些扭曲苦澀的成長故事之間,卻有環環相扣的劇情關聯,使其成為一部緊湊刺激的動作驚悚作品,而非淪為自怨自艾的囈語。大量的黑色幽默與自嘲、眾多充滿個性的角色,以及快節奏的劇情支線切換,讓這部孩童心靈創傷病歷變得有趣又新潮。不只如此,也許是因為《雨傘學院》漫畫原著是由一位搖滾明星創作的——「我的另類羅曼史」的主唱傑洛德·威,整部影集的選曲水準不同凡響,不但帶動氣氛,這些金曲還不言自喻地描繪了這些角色的複雜心境。
一首提芬妮的八〇年代金曲〈我們終於獨處〉(I Think We’re Alone Now),引誘六位貌合神離的家人在各自房內隨歌起舞;一首木童(Woodkid)的〈跑啊孩子快跑〉(Run Boy Run),則不只是那位最叛逆的學院成員,決定逃離嚴父控制時的自由之歌。這首慷慨激昂的歌曲,完全就是這群半熟孩子心境的完美側寫: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當夜幕散去,孩子你將成為大人!
但現在你得快跑!你得快跑!
《雨傘學院》並不是精美豪華的英雄敘事詩,但它似乎從來無意走這條已經被走成窠臼的道路。這齣超級英雄影集不想做英雄,它甚至也不歌頌傳統的家庭價值——全家抱抱很明顯地治癒不了他們內心深處的傷。六個孩子、六個破碎的童年、六個扭曲的大人,以奇異的姿態組成一個扭曲的家族,在這個比世界末日更像末日的現實社會裡掙扎地跑下去,他們知道下一個黑夜又要來臨了,但至少這次有人陪著一起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