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叔》:下流中年與厭世青年的對話
小酒館裡,一個彷彿習慣蹙眉的中年職員說:「好像我討厭的人都會升官。」
看似是女性下屬的人回答:「那請你盡量討厭我吧。」
這次「朝鮮地獄」這詞不只出現在書的命名與新聞標題,在韓劇《我的大叔》中則以平常且收斂的方式來呈現,描述韓國中年人與年輕人面對的職場危機。這齣韓劇色調異常內斂,不同於其他韓劇顏色的飽滿,它以黑白灰為基調在說故事,即便有七彩的服裝與房內裝潢,也是浮沉在都會人海裡。狠辣辣地描述中小企業中,資深主管被裁員的常態以及青年員工不抱希望的處境。
這故事沒有預約救援或是英雄出現的伏筆,有的只是自求多福。如同網友評價這齣劇為女版的《未生》,形象甜美的歌手 IU 飾演必須償還家裡債務的女子,每晚下班偷拿茶水間的零食回家充飢,並且去餐廳兼差洗碗順便偷拿客人吃剩的菜餚,一分錢都十足珍貴,對一切都麻木地看待,包括她目睹主管遇上行賄時,不管主管是否要接受或被栽贓,硬是先一步偷搶了那筆錢。這個女主角的人物設定推翻了韓劇的傻甜派,IU 恆常一身寒酸破舊,連性別意識都是奢侈的,代入只是一個階級下的走獸心情。
這是寫實到有狠勁了,而這齣戲的導演正是《信號》的導演金元錫,他鏡頭大器地脫離了主人翁們的小情小緒,不帶情緒的鏡頭也俯瞰主角的渺小。是將韓國電影的寫實帶入韓劇的關鍵一步。
而精采的是,它不只是講悶世代的年輕人,它更同時帶出目前四十幾歲中年人的生存危機。韓國企業不只以非正式聘僱工來省人事成本,對於相對高薪的中階主管更是頻頻下刀,升不上去也因家累無法離職的男主角,成了標準暢銷書《下流老年》的後備人選。
產業生態不斷改變,年齡成為負債,因此更激化了中階主管的內鬥,這齣劇細細描繪著這時代獨特的景深,兩個不同世代,看似有家卻畸零的處境。有趣的是,兩主角也非相濡以沫,甚至無餘裕同情,而是在生存關頭中的交換利益,保留幾分觀察的諜對諜。
韓國 tvN 與 OCN 電視台一直不怕碰觸寫實的那一面,尤其是 tvN 總能凌厲地以現實帶出情感的指望,因此這一齣無論編導與演員的陣容都壓過其他傳統電視台。這次顯然是該電視台更有魄力之作,光是劇中三個大叔兄弟,雖然有不錯的學歷,仍難逃國內裁員或求職的打壓,三人打趣時說道:「沒想到中年才是部恐怖片。」,而女主角背負著長輩長照與想逃避現實的御宅族弟弟,各自情感鑿得夠深,有著當年日本《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的力道,各自承受無人知曉的驚滔駭浪,即使無法互相救贖,但是否能相知?誰知當今中年與青年的橫溝,在韓劇的細膩中,竟有如有人在海的彼岸搖晃著火光,竟也有這樣美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