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上,「Balearic」一詞源於 1980 年代晚期西地中海的伊維薩島(Ibiza),揉合了弛緩的節拍、義大利迪斯可以及由一堆合成器所製造出來的聲響,曾在世紀之交拉開了一段漫長的發展旅程。從 Balearic 延伸而來的 Chillwave 音樂,被形容是褪色的復古流行曲,洋溢著 1980 年代迪斯可與 Electropop 的電子鼓機聲響,曾帶給北歐瑞典音樂廠牌 Service 旗下的 The Tough Alliance、The Embassy 等藝人一陣備受青睞的夏日豔陽時光。
當 The Tough Alliance、The Embassy 如他們所擅長的褪色復古節拍一樣褪色之際,《Vice》雜誌的樂評賴瑞‧菲茲莫賴奇(Larry Fitzmaurice)以樂團 Tame Impala 與 Chillwave 為題,寫了一篇關於這個沉迷於合成器的「新懷舊世代」養成因素的文章。他用 Chillwave 塑造了成千上萬名創作者,和自身經歷的 911 事件、伊拉克戰爭與經濟衰退,來追溯那個迷惘的世代,與那個十年留給這個新音樂世代的陣痛。
作為 Balearic、Chillwave 音樂幾個代表性名字之一的 Washed Out,大概是我最早接觸的音樂人之一。本名恩斯特‧葛林(Ernest Greene)的 Washed Out,在頭兩張專輯《Within And Without》、《Paracosm》裡,他從文學青年搖身一變,信手操弄起合成器,以懷舊的音樂與嗓音營造一個逃離塵囂的烏托邦;也可以說,他用音樂創造了一個「幻想、架空的世界」。
第二張專輯《Paracosm》的標題,即他從托爾金(J. R. R. Tolkien)、C‧S‧路易斯(C.S. Lewis)等人著作所延伸出來的幻想世界。自然、閒適與弛緩的生活步調,一直是 Washed Out 音樂上最大的供輸。但你可能猜不到,他不僅最早接觸的是搖滾樂,嘻哈是另一個他鍾愛的音樂類型。儘管他每一回在製作、創作音樂的過程,總會利用取樣(Sampling)信手捻來一段嘻哈音樂,例如他喜愛的 DJ Shadow,但我們在他們音樂裡能找到的蛛絲馬跡卻非常有限。
在接連發表了兩張評價不俗的專輯後,他離開發跡的 Sub Pop,落腳洛杉磯迷幻、嘻哈音樂廠牌 Stones Throw;還找了 Cole M.G.N. 聯手製作了第三張專輯《Mister Mellow》。新專輯的改弦易轍,儘管成績不是那麼理想,畢竟 Chillwave 早已死在沙灘上,Balearic 或 Nu-Balearica 都不再是大家追隨的風向,卻意外迸發出後來 Tame Impala 似的懷舊鬼魂。
《Mister Mellow》運用了更多嘻哈、放克元素,基本上除了他的聲線還略能找回 Washed Out 過去的蹤影之外,恩斯特‧葛林貌似是要和《Within And Without》、《Paracosm》分道揚鑣。我們也能理解, Chillwave 從2009年一路拉著長浪走至今天,也差不多走到了盡頭。
但奇怪的是,Washed Out 的第四張專輯《Purple Noon》感覺又回穩了 Balearic Pop 與 Chillwave 風潮,那一派海島風光與弛緩的音樂節拍、懷舊和聲,甚至是俗到有點令人懷念疫情前慵懶夏日情懷的合成音色,那揮之不去的 Balearic 地中海印象與 Dream-beat 節拍,尤其是歌曲 〈Reckless Desires〉,彷彿當初 〈Don’t Give Up〉 溫暖的餘韻。
可以想見《Purple Noon》會是一張生不逢時的唱片,各方評價、世代未曾交替的光景之下,恩斯特‧葛林亦不再是那位天真爛漫的捲髮青年;唱的自然也不再是 〈All I Know〉 那一份充滿野心的曲式。專輯發行後幾天,Washed Out 在 YouTube 上發布了專輯的現場演出,葛林臉上多了幾分滄桑。整場演出從海天一色一路演至夜幕低垂。他不僅拋棄了《Mister Mellow》好不容易開展出來的全新風潮,更是直接走回了《Within And Without》的退潮,而這無不是亟需勇氣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