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拍攝影師湯姆・希根(Tom Hegen),攝影師與設計師,現居德國慕尼黑,作品特別關注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係,致力於揭示人們對環境的影響,從裸露地表的採石加工場、迎合消費者需求的鬱金香花田,到硬生生截開水面的水壩,他運用生動的色彩和幾何紋理,從一個另類的視角來觀看熟悉的事物,吸引觀者質疑並關注全球議題,不管人類肆意創造了多少傷疤,大自然都以一種靜默的姿態回應,美麗又令人恐懼。
您的攝影師生涯是如何開始的?這個職涯選擇有什麼特別的轉捩點嗎?
2011到2017年之間,我在德國和英國學習傳播設計。攝影除了是課業的一部分之外,一直以來也是我心之所向。我的攝影之路始於典型的風景攝影,但我很快就意識到,這些包裹著糖衣的美麗照片無法展現真實的環境。我開始對「景觀美化」(landscaping)這個術語存疑。因此,我目前專注於拍攝的,是能夠展現人類活動如何影響地球的景色。
能請你分享在嚴酷環境進行一趟攝影之計畫需要哪些準備嗎?
請介紹一下你的的創作過程。
我的攝影計畫大多非常研究導向。真正開始拍攝之前,我會針對主題深入研究。需要大量前置工作才能順利進行一項計畫,我總是早早開始準備,比計畫實際進行的時間要早上許多,這對於航空攝影來說非常重要,有助於飛航安全、拍攝成功。基本上我的前置作業分為四個步驟:研究、概念、執行和評估。為了尋找拍攝點,我也會使用高畫質衛星軟體偵測地點,以更深入瞭解地形。
什麼樣的地點會吸引你去拍攝?
到達當地時,在畫面的選取上比較重視什麼?
我尋找的,是具有其故事性,且地貌吸睛的地點。人類需要以幾何的方式安排一切,以便調節與控制,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自身環境的創意設計師。我把自己視做一名視覺記者,以鏡頭框出人類社會中的創作。
請問您如何整理這些空拍畫面,安排它們成為有意義、有條理的敘述結構?有一個主題或概念貫穿你的所有作品嗎?
整體而言,我的創作主題是紀錄人類對地球的影響,我對「人類世」(Anthropocene)這個科學術語很感興趣。科學家認為近幾個世紀以來,人類已經成為影響地球生物、地質與大氣最重要的因素。人類世對地球最顯著的衝擊,包括氣候變遷、南極臭氧層破洞、海平面急速上升,以及河流改道或開採原物料所造成的地景變化。我的攝影作品探索衝擊的起源與規模,試圖理解人類對自然空間干預的維度,並引導觀者去關注人類該如何承擔責任。以航空攝影記錄人類對環境的干預是令人信服的方式,因為基本上這讓人們清楚看見人類破壞地球的力道。我也著迷於變換視角所帶來的抽象性,從陌生的新角度觀看熟悉的事物。我把抽象化和審美化(aestheticization)作為一種「語言」來啟發人們,也為觀眾提供一個與此議題間的連結,因為他們在觀看時,需要去解碼眼前的影像。
環境議題非常複雜,現今也有許多人針對不同議題進行抗議。作為一個紀錄者,您想要透過作品向觀者傳達什麼?
我創作這些攝影計畫是為了提高人們對環境議題的意識。但我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對人指指點點、指責人類犯錯的那種人。我更希望的是激發人們去思考環境議題。
長期拍攝下來,您怎麼思考人與土地的關係,以及人所扮演的角色?
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有時乍看之下並不明顯。由於我們在地球上的活動,地表只剩大約四分之一沒有人類蹤跡。在不久之後,人類將面臨一個轉捩點:人類活動對地球環境的影響如此之大,導致自己難以生存。我希望人們能及時認識到這一點,並儘早開始為後代子孫保護我們的星球。
請和我們分享您在拍攝這個系列過程中印象最深刻的部分,
以及曾面臨的困難。
拍攝《攝氏兩度》系列時,我為了掌握格陵蘭冰蓋的大小,而在其上空進行過幾次飛行。格陵蘭冰蓋占地面積是英國的七倍,部分厚度超過3,000公尺。冰蓋主要在夏季的六月到九月間融化。
我在北極待了兩個星期,大部分時間住在帳篷裡。我對北極上空平靜的天象感到驚訝。飛越冰蓋時,你會期待放眼望去是一大塊冰,當然是如此,但冰蓋的表面更像瑞士起司,布滿成千上萬的季節性河流和湖泊,融水透過這些河流和湖泊流過冰層表面、注入冰層,接著順流而下進入海洋。此外,夏季沒有新的降雪覆蓋在冰蓋上,冰面看起來很髒,有很多塵埃,使結構更加顯而易見。
你接下來有什麼計畫?
人類干預自然環境的狀況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人類在地球的活動是我大致上想繼續關注的主題。對此我有一些新的想法,還有一些計畫需要完成。
最後有沒有是我們沒提到,但你想補充的呢?
2018年底我出版了第一本航空攝影書《棲息地》(HABITAT,暫譯)。這本書用航空攝影記錄了人類與自然的關係,共有五個章節,以95張照片展示了人類在地球上生活的痕跡。
作品簡介:
《攝氏兩度》(Two Degrees Celsius)
21世紀,全球最主要的環境挑戰無疑是海平面上升,導致其發生的主因來自冰川和冰蓋的融化,單單格陵蘭冰蓋蘊藏的水量,就足以使全球海平面上升超過7公尺。除了冰蓋和冰川融化的影響外,海水變暖時也會膨脹,使得海平面更近一步上升。
北極是地球上暖化最快的地方,也是氣候變遷影響地球生態系的第一個徵兆。2015年,197個國家簽署《巴黎氣候協議》,控制全球溫度上升不高於工業化前平均溫度攝氏2度,藉此避免氣候變遷帶來的災難。《攝氏兩度》系列從900公尺外的高空俯攝全球暖化對格陵蘭冰蓋的影響,人類干預自然的力量變得舉目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