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入骨》: 想活下去的動力是唯一正解

厭食症是我們一般人太少接觸的疾病,不論對患者的心情,面對的困境,背後可能的成因或是治療方法,都缺乏認識。幸好現在有了《深刻入骨》,一部由前厭食症患者、同時也是資深電視劇作家的馬蒂.納克森(Marti Noxon)自編自導的電影,帶我們深入一個患病女孩的內心掙扎,而且不太戲劇化,也不會濫情。

20 歲的艾倫(莉莉.柯林斯(Lily Collins)飾演)已經四度進出厭食症療養院了,她的親人無不擔憂至極,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她,甚至連她「想不想」被幫助都不太確定。艾倫是個瘦骨嶙峋、元氣不振的女孩,但同時也很聰明反應快,愛酸人跟自嘲,她既非虛弱無力地躺在病床上、像其他五百部絕症電影的主角那樣,也沒有什麼尋死的念頭(厭世倒有一點,但這年頭誰不是呢),甚至對食物的美味是有嚮往的。可是說不上為何,她就是害怕吞東西,忍不住就想慢跑或仰臥起坐,對盤中飧每一項的卡路里,計算得比電腦還精準。她並不想要自殘,但就是在生理直覺層面,極度恐懼體重上升。

這樣的呈現,我猜,才是厭食症患者真正的狀態。不是不愛護自己,也不是如字面上那樣「討厭」食物,但是被某種心魔揪住了,一再潛意識地阻止自己進食。這樣的他們比起消極,更多的是無助吧?明知身邊的人擔心,自己也充滿抱歉,但就是不知道怎麼辦。這是一種心理疾病,而故事也刻意給艾倫各種生命經驗當作「成因」的候選:從最典型的「瘦才是美」的偏執,到幼年缺乏母愛、長大又分崩離析的家庭,再到曾經因為畫畫,而間接牽扯上某一場悲劇⋯⋯

到了最後,《深刻入骨》的優秀在於:它沒有給出答案,因為這背後可能根本沒有理由,或每一個都是理由。片中她入住一個新的療養之家,這個由基努.李維(Keanu Reeves)飾演的醫生主持的地方像個大家庭,每個患者都有自己的故事,但都分享同樣的不安全感。她的病況最後如何?我不打算破壞大家的樂趣,但我可以透露:這最終是個關於找到理由活下去的故事。片中她的家長們都關心她,但並非這一類青春小品常見的「開朗智者」形象,而比較是力不從心的好人們。由此意識到只能靠自己,從而探問「我為什麼而活?」,正是這部片曖曖內含光的地方。

身為過來人的莉莉.柯林斯,為了主演本片大幅減重,想藉此把厭食症/暴食症等等飲食失調(eating disorder)的議題拉到大眾面前,讓我除了對病理好奇,也忍不住一直想: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再次經歷那極端的生理狀態?又是如何再一次整理自己的「食慾」?至於,厭食症患者絕大多數是女性,由此透露出此疾病跟社會文化、父權價值等等「後天」的病因有多大的關連,這則是看完的觀眾,可以進一步思考的契機了。

To The Bone(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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