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萊特曼(David Letterman)這位美國傳奇脫口秀主持人,主持了 33 年的節目之後,於 2015 年離開螢光幕。當時 68 歲的他,身體狀況被長年製播節目的壓力搞出問題,然而他已經在美國歷史上留下自己的聲名,他 12 歲的孩子正處在重要的成長階段,經過總總考量,此時宣布退休似乎是最完美的選擇。退下螢光幕的他也的確消失了一陣子,直到去年,網飛(Netflix)宣布將製作萊特曼的全新談話節目,這才讓我們知道,原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是一句真話
表面上萊特曼當年是光榮退休,但直到《大衛‧萊特曼:下一位來賓鼎鼎大名》的推出,才知道當年那些說他不敵網路世代與其他節目收視率壓力的流言,與事實相差不遠。因為這位電視界巨人在這個全新節目裡,仍然不時會脫口而出心中陳年的怨懟——而這些脫口而出,多半來自於來賓的犀利詰問。
《大衛‧萊特曼:下一位來賓鼎鼎大名》並不像萊特曼過去那些他獨霸全場的脫口秀節目,總是把來賓整得死去活來。既然名為「下一位來賓鼎鼎大名」,代表這些來賓也非泛泛之輩:前總統歐巴馬、喬治‧克隆尼、霍華‧史登、傑斯等等,都是各領域祭酒執牛耳之流,他們可不會等著讓萊特曼在口頭上吃豆腐。這讓節目之中的唇槍舌劍更加有趣:萊特曼以他慣用的打蛇隨棍上談話技巧,先東拉西扯地談些日常小事,在不經意處突然來一招回馬槍,直問大眾對來賓最好奇的疑問。但來賓們也似乎有備而來,畢竟,巨人殞落、退隱又復出,這些花開二度的背後心路歷程,已經讓平日保護隱私至極的萊特曼,變成了新聞八卦的活靶。獵人此時成為獵物,這些不用多作介紹的大來賓,自然不論輩分都要來揶揄一下重出江湖的名嘴。
這種你來我往讓節目極為精采,雙方都已經不用再為事業宣傳或收視率操心,甚至可以大放厥詞、笑談當年糗事、或是坦蕩心中未了的遺憾。最為尷尬當然莫屬首集來賓:已由川普迭代的前總統歐巴馬,你可以看到喜好自由主義的萊特曼,當然是對歐巴馬禮遇備至,一下稱他為黑白平權有功、一下讚揚他如何收拾前政府的爛攤子,還聊起他如何面對長女離家念書的不捨;但過程中,你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萊特曼一直想讓歐巴馬談談與他作風完全不同的川普政府,這自然有點挖陷阱的八卦味道,但你可以看到見過大風大浪的歐巴馬,並沒有抓著這個機會狂酸川普,反倒談起因為現代假新聞與個人成見,而導致不同立場的派系無法擁有相同的事實基礎,進而無法達成共識的現狀:這是這個節目另外一個精采之處,在那些來賓與萊特曼拌嘴的趣味之下,仍然有雙方對現代美國社會的真知灼見,並且分享他們當時是怎麼面對問題、怎麼解決問題、甚至最終結局是如何不盡人意。
這些來自不同領域的來賓,讓每一集也探討不一樣的議題:喬治‧克隆尼談他與妻子如何協助難民、蒂娜‧費談女性在喜劇產業裡的地位提昇、傑斯談他如何透過饒舌作為社會溝通的橋樑、而最刺激的可能是人稱「廣播之王」的霍華‧史登,他與萊特曼素有恩怨,兩人曾公開不合,兩人卻都是反應敏捷、敢說敢言的名主持人——而且都不怕得罪任何人,兩雄相較自然火花十足,過程中甚至萊特曼還微微動怒、或是不禮貌地打斷史登的發言,而史登也不甘示弱地屢屢超越尺度,轉瞬卻又擺出低姿勢讓萊特曼打不下手,十分精采。
《大衛‧萊特曼:下一位來賓鼎鼎大名》是非常有趣且富有內涵的脫口秀節目,但這也是一個集盡因緣巧合才能完成的節目。我們得具備「人和」:得有大衛‧萊特曼這樣一位風帆過盡、卻又不甘寂寞的老資格主持人,還得有甘願給面子的各路大咖;還得有「天時」:得等到這些社會賢達,退下他們事業的高峰後,願意談談他們功成名就背後的人生取捨;最終也得有「地利」:還好有網飛這種新世代的網路串流平台,可以挾全球億萬用戶為後盾,讓大衛‧萊特曼與鼎鼎大名的來賓們,不必在乎面子與利害關係,暢談天南地北,如白頭宮女般話最好的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