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愚蠢的動物《你不知道我們有多聰明》

在人類無法捲起物件的鼻子底下，我們所處的地球已是一處待解之謎極為豐富的地方了。作者在這本書中，嘗試以黑猩猩以及其他更多動物觀察行為中，告訴我們更多動物想傳達給人類的訊息。以下為《週刊編集》與法蘭斯‧德瓦爾的簡短訪談

哺乳類和鳥類之外，也有許多動物會使用工具，其歷史比我們想得更加久遠。除了您提到鱷魚與蒼鷺、條紋章魚，能否為我們再舉一、二個例子？

人類之所以習慣用「工具使用」評斷動物的智力，大概是因為我們人類擅長使用工具。我們總愛以自己的標準估量其他物種，於是就選了我們自己最佩服的事物當指標，即語言和工具使用。但許多動物顯然精通我們人類不擅長的事物，像是十分複雜的回聲定位或者保護色。

就工具使用而言，經過編織加工的工具是一種進階的技藝型式。於是，動物不僅僅是撿起石塊或者木棍，更塑形以便使用。這樣的行為可見於靈長目、鴉科（例如新喀鴉）以及鸚形目。鴉科會叼起樹葉，將其剝至僅剩葉柄，再用葉柄撥出昆蟲。在實驗室裡，烏鴉貝蒂正因此聲名大噪，牠叼了一條金屬線，將線彎曲成鉤狀，再用鉤子從管子裡釣起一個裝了食物的桶子。讀者可搜尋觀看 Youtube 影片：Betty The Crow Creates a Tool。

黑猩猩是具有區分面孔的箇中高手，也知道他人的社會關係如何。您能夠跟我們分享你長期探訪的荷蘭安亨市伯格斯動物園其中幾隻猩猩的個性與習慣嗎？

最讓我難忘的黑猩猩是媽媽（Mama），她是伯格斯動物園黑猩猩棲地的領袖，在一年前以 59 歲之齡過世。媽媽絕對是棲地靈魂人物，她和所有黑猩猩相處融洽，也會調解衝突。如果公猩猩之間打完架之後不能和好，媽媽就會出面。她會試著把一頭公猩猩推往另一頭公猩猩的方向，如果他們不從，她就會伸手抓住他們，要他們親吻擁抱。媽媽也因此在團體變得非常重要。她不會動粗干預成年猩猩的行為，但就權力（對團體行為的影響力）而言，她就和公猩猩頭子一樣大權在握。

您在書中提到，認知功能研究開啟愈來愈多可能性。舉例來說，章魚和任何哺乳類及鳥類一樣，具有令人驚奇的認知能力。能否為我們再舉幾個章魚具有非凡智慧和創意思考的例子？

章魚回應我們的行為非常特別，難以讓我們經擬人化理解。在一則故事裡，有一隻章魚非常喜歡吃生雞蛋。牠每天都會收到一顆蛋，打破雞蛋之後吸光蛋液。有一天牠卻意外拿到一顆壞掉的蛋。牠一發覺不對，就把剩下的臭蛋甩出水缸，丟到餵牠吃蛋的傢伙身上。考量到章魚擅長辨識人臉，牠們很可能會記仇。章魚曾接受人臉測驗，兩人會與章魚互動，其中一人持續帶食物給章魚吃，另一人則常常拿著長棍上的刷毛輕輕戳牠。剛開始，章魚分不太出兩人，幾天後卻有截然不同的反應，即使這兩人都穿了一身藍。只要看到討人厭的傢伙，章魚就會往後撤，從管子裡噴水，眼中會冒出暗色線條——當章魚受到威脅或是惱怒時眼睛可能就會如此變色。另一方面，餵牠吃飯的女生靠近時，章魚絕不會企圖把她弄得一身濕。

您認為目前哪一種動物被人類誤解最深？能否跟我們分享一、兩種在亞洲生存卻常被誤解的動物？

亞洲是紅毛猩猩的故鄉，紅毛猩猩在靈長目之中非常聰明，少說和黑猩猩一樣的聰明。在動物園裡，紅毛猩猩是出了名的逃脫大師。不過他們會的可不只是鬆開籠子的螺絲釘。他們當然遠比人類強壯，所以只要有耐心，他們能拆掉所有籠子。但他們也知道人類在監視他們，所以他們會用厚厚的嘴唇銜住所有螺絲和螺栓，如此一來動物園的員工就不會發覺有異。他們會在完工前藏著所有東西，然後出其不意地跨出籠子。

最有趣的案例發生在瑞士的動物園，他們學會打開天窗，跑到建築物屋頂度過暖和的夜晚。但一到了早上，他們會在動物園員工抵達前就跑回籠子裡，並闔上天窗，於是有好幾年的時間沒人知道他們培養了「脫逃」這個小習慣。人們發現之後，才從屋頂的一大堆糞便判斷猩猩們的嗜好由來已久。紅毛猩猩有騙過人類的才智。

您建議我們認識觀察動物的方式，像野生動物攝影師所使用的方式一樣，也就是依靠狩獵本能來工作：不是獵殺，而是揭露。會建議在都市生活的人類可以怎麼做？

許多地方都能讓你觀察動物。你可以去自然保留區看看猴子和其他野生動物。但你要有耐心和望遠鏡才看得到有趣的動物行為。你可以先試著辨識鳥類。買一本鳥類指南，試著叫出天空每一隻鳥的名字。另一個選擇則是去看關起來的動物，比方說動物園。你同樣需要耐心，不過倒是能和牠們靠得很近。動物園常有志工或者專家，他們能協助你觀賞動物，指認有趣的行為。

接下來您有什麼計畫？

我正在撰寫一本討論動物情緒的新書。這個研究領域長期受人冷落，因為情緒的研究有太多忌諱。以科學角度討論情緒是不被允許的。不過這些都在改變，現在有許多關於動物同理心、愛慕和嫉妒等情緒的研究。

法蘭斯．德瓦爾
Frans de waal

烏得勒支大學生物學博士，全球知名動物行為學家與靈長目動物學家，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亞特蘭大葉克斯國家靈長目研究中心猿類與人類演化高級研究中心主任。德瓦爾常於《科學》、《自然》與《科學人》等重要期刊發表學術研究與大眾普及文章，第一本暢銷書《黑猩猩政治學》翻譯成二十種語言出版，使他成為全世界最耀眼的生物學家之一。2007 年入選《時代》雜誌世界最具影響力百大人物之一，2011 年入圍《探索》雜誌史上最偉大的 47 位科學思想家。

本文感謝馬可孛羅出版社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