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 5 月 8 日，哈里斯‧蘇丹尼上尉在世時的妻子拉格拉‧哈森‧恰胡（中），及他們的三個孩子在巴格達的家中。他的家人表示，經過長期溝通協調，他們終於取得蘇丹尼的退休金及撫卹金。（Ivor Prickett / The New York Times）
隨著近年全球恐攻頻傳，宣稱發動多起攻擊的伊斯蘭國（The Islamic State）成了當今恐怖主義的象徵。聯合國甫於上月發布報告，伊拉克境內發現，該組織留下高達 200 個亂葬岡和無數具屍體。自去年底伊拉克政府宣布剿滅境內的伊斯蘭國勢力後，這個看似日薄西山的組織背後的故事也一件件浮出檯面；包括一名「偽成員」在極端組織內，日日與炸彈和假身分為伍，行走於生命和謊言邊緣的臥底故事 ……
伊拉克‧巴格達——注滿雨水的巴格達高速公路上，一名駕駛正汗流浹背地開著他的白色奇亞卡車，往隔壁城鎮熱鬧的露天市集開去。卡車每駛過一個顛簸和彎道，他的脈搏就加速一次。這台卡車底盤內藏有 1,100 磅軍用炸彈，伊斯蘭國預計在 2017 新年前夕對伊拉克首都的購物人潮發動攻擊。
一名魯莽的司機可能會在伊拉克惡名昭彰的混亂交通中撞到這台卡車，意外引爆炸彈。若是在巴格達頻密設置的檢查哨發生衝撞，則可能演變成一場槍戰，極可能引爆成一團火球。
但令他如此恐懼的原因，還有一個。這台卡車的駕駛，哈里斯‧蘇丹尼上尉（Capt. Harith al-Sudani）是一名間諜。
過去 16 個月以來，他一直以臥底身分，扮演伊斯蘭國的激進聖戰士，同時向伊拉克國家安全局的一個祕密分支傳遞機要情報。該祕密機構的指揮官阿布‧阿里‧巴斯里（Abu Ali al-Basri）表示，蘇丹尼留下的紀錄令人震驚——他阻止了 30 場車輛炸彈攻擊，18 次自殺炸彈客攻擊。同時，蘇丹尼也供出多位伊斯蘭國高階軍官在摩蘇爾的藏身處。36 歲的蘇丹尼曾是一位電腦工程師。現在，他可能是伊拉克歷來最優秀的間諜，是少數滲透進入伊斯蘭國高層的人之一。
時間來到 2016 年的最後一天，當他駛過高速公路的四線道交口，朝任務目標地——巴格達傑達戴達（al Jdeidah）市集前進時，他的心裡始終有個揮之不去疑竇：他的真實身分可能已經曝光了。蘇丹尼在伊斯蘭國臥底的每一天都賭上了性命。今天，他被抓到撒了一個小謊，是幾個月以來的第二次。
如果他運送的半噸 C-4 塑膠炸彈沒取他的性命，那可能是伊斯蘭國會殺了他。在他出發執行倒數第二次的任務前，他傳了一則簡訊給他的父親。
「為我祈禱吧。」他寫道。
聆聽敵軍的聲音
伊拉克的反恐情報單位，獵鷹情報小組（Falcon Intelligence Cell），可能是反恐陣線中最重要的組織，且幾乎不為人知。這篇文章參考了該機構負責人、蘇丹尼小隊上的同僚及指揮官、他的朋友及家人的專訪內容，以及蘇丹尼的任務書面與影像紀錄，和他簡訊的往來內容。
除了伊拉克政府的最高層級單位及同盟情報組織，很少人知道獵鷹小組這個單位。獵鷹小組在伊斯蘭國不同層級間安插多位間諜。去年，獵鷹小組以蒐集到的情報協助伊拉克政府大舉攻破伊斯蘭國的在都會區的據點，現在則用以協助追捕伊斯蘭國領導人，如阿布‧貝克爾‧巴格達迪（Abu Bakr al-Baghdadi，伊斯蘭國首領）。
最近一次由伊拉克情報組織發起的伊美間諜行動，逮捕了五名藏匿在土耳其和敘利亞的伊斯蘭國高級成員。伊拉克官員表示，獵鷹小組已阻止了數百起對巴格達發起的攻擊，使得伊拉克首都達到 15 年來的最安全狀態。
美國軍方認為，獵鷹小組是非西方間諜組織中最優秀的一支。
「事實證明，獵鷹小組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單位。」以美國為首的駐巴格達聯軍發言人尚恩‧J‧萊恩上校（Col. Sean J. Ryan）說。獵鷹小組滲透進入伊斯蘭國組織，成功減少該組織帶來的威脅，消滅他們的領導人和恐怖分子，並損毀武器。
伊拉克情報局指揮官巴斯里（Basri）也對獵鷹小組的臥底工作讚賞有加。
「無人機可以告訴你誰進入了建築物，但無法告訴你有哪些人聚在房間裡，又說了哪些事。」他說。「但我們可以，因為我們的人就在那些房間裡。」
大學輟學
蘇丹尼的一生中，沒有多少人認為他有這個勇氣和抱負成為一名間諜。
他的父親阿比德‧蘇丹尼（Abid al-Sudani）便不這麼認為。阿比德‧蘇丹尼是一個奉行紀律、處世嚴謹的人，他要求他的長子無條件服從，讓他在放學後到自家的小印刷廠工作。讓他從巴格達大學退學的教授們也不這麼認為。大學時期，蘇丹尼沉醉於學生生活的自由，他錯過了難能可貴的機會，轉而荒廢學業，追求女人。他的父親給他下了最後通牒——選擇全力以赴，或是被逐出家門。
「這對蘇丹尼而言，是個決定性的時刻。」他的弟弟蒙其爾（Munther）說。「他非常失望，因為他無法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蘇丹尼接受了一樁安排好的婚事，並回到學校。他先是主修英文，隨後也修習俄文。他選擇了一個平凡的工作，監控伊拉克石油基礎設施的監測系統。就在當時，幾乎天天發生的恐怖攻擊簡直要摧毀伊拉克。但卻給了蘇丹尼一個機會，和一個目標。
正當伊拉克政府及美國駐地軍力試圖壓制「後海珊時代」的叛亂分子，當時還是伊拉克總理辦公室情報總監的巴斯里，建立了一個有著明確目標的特別小組，打擊恐怖組織領導階層。2006 年，巴斯里從伊拉克菁英戰力部隊和警察學院招募 16 人。他稱呼這個新單位為獵鷹（Al Suquor）。
「我挑這些人，就像男人挑老婆一樣，」他說。「我們已經準備好接受任何挑戰。」
蘇丹尼的另一個兄弟，摩納夫（Munaf）便是早期加入的成員之一。當蘇丹尼正為工作大感無聊，把大部分晚上時間拿來玩電動遊戲，或是在茶鋪裡聊天，摩納夫正好下班回到家，一身洋溢著熱情。
摩納夫鼓勵蘇丹尼申請加入獵鷹小組，他說蘇丹尼的電腦技術和語言能力能讓他脫穎而出。而事實的確如此，2013 年，蘇丹尼得到了一份監控網路流量和恐怖分子嫌疑人電話記錄的工作。
這個工作改變了他。
「長久以來第一次，他又開始對人生充滿熱情。」蒙其爾說到。「他很快樂。我們都看得出來。」
臥底行動開始
2014 年夏天，一場新的叛亂爆發。一個名為伊斯蘭國的聖戰組織佔領了伊拉克和敘利亞大片土地，並自稱是穆斯林哈里發國。獵鷹小組接到了一個新任務：讓臥底探員滲透進入該組織。蘇丹尼自願加入。他的指揮官薩德‧法利赫將軍（Gen. Saad al-Falih）表示，蘇丹尼看到在伊斯蘭國攻擊中喪生的小孩照片，因此受到感召。
「他沒辦法放任他們這麼做。」法利赫說到。「他也是一個父親。」
蘇丹尼被升職為上尉，並開始接受聖戰士訓練。
小時候蘇丹尼一家生活在拉馬迪（Ramadi），伊拉克穆斯林遜尼派的根據地。在薩達姆‧海珊（Saddam Hussein）的獨裁政權下，占少數的遜尼派統治了伊拉克。直到 2003 年美國推翻海珊政權，激進分子利用遜尼派失勢的憤怒，製造叛亂，爾後變成現在的伊斯蘭國。
蘇丹尼的拉馬迪口音可以幫助他取信於該組織。
但作為一個什葉派信徒，他對於遜尼派的儀式和祈禱都不熟悉。他為此研讀可蘭經，記下聖戰士們喜歡引用的經文，並學習他們祈禱和殺戮時所唱的聖歌。
他被稱為阿布‧蘇哈布（Abu Suhaib），一名來自巴格達遜尼派社區的失業男子。他的任務是要滲透到惡名昭彰的伊斯蘭國位於塔爾米耶的巢穴。塔爾米耶是兩道高速公路交口的一個小鎮，是自殺炸彈客前往首都的樞紐。
九月蘇丹尼開始臥底任務的前一晚，他和他的兄弟摩納夫徹夜聊天，摩納夫為他打氣。他們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蟋蟀在溫暖空氣裡唧唧地叫。
「他是我們之中第一個自願參與臥底任務的。」摩納夫說道。「他所做的事真的非常冒險。」
隔天早上，蘇丹尼走進塔爾米耶的一座清真寺，當地伊斯蘭國組織成員大多在此聚會。蘇丹尼在裡頭待了一整天，比他和他長官原先預期地更久。當時，摩納夫也是監控蘇丹尼的小組成員之一，他確信這個狀況非常不對勁。
黃昏時分，他認出他兄弟的身影，蘇丹尼正大步前往預先安排好的出口位置。蘇丹尼帶來了成功的消息——組織歡迎「阿布‧蘇哈布」。而他即將要和他們一起在塔爾米耶生活。
炸彈遞送員
加入伊斯蘭國的頭幾天，蘇丹尼都在接受與宗教和爆裂物有關的訓練。
幾週過後，一位伊斯蘭國高級成員從摩蘇爾打來電話。他指示蘇丹尼擔任巴格達自殺炸彈任務中後勤鏈的關鍵角色。由於組織以為他是巴格達人，他們認為蘇丹尼能夠作為帶領炸彈客穿越首都周邊及城市裡檢查哨的要角。
在每週一次的電話聯繫中，那位在摩蘇爾的長官會指派蘇丹尼與來自伊斯蘭國領土，剛抵達塔爾米耶的自殺炸彈客會面，或是要求他接手載滿炸彈的車輛。
每次執行任務，蘇丹尼都會通知獵鷹小組。他們的工作則是要在蘇丹尼和他所攜帶的致命貨物抵達巴格達前，將他們攔截下來。蘇丹尼開車時，會有一台車尾隨在後，使用干擾設備阻斷炸彈雷管接收信號，通常訊號是以手機遠端發射。透過電話和手勢信號，獵鷹小組會引導蘇丹尼前往可以拆除炸彈的地方。而若蘇丹尼載的是一個炸彈客，則會引誘他下車，再逮捕或殺了他。
接著，獵鷹小組會布置一樁爆炸案並發布假新聞，有時會宣稱有大量傷亡。這都是為了保護蘇丹尼的臥底身分。壓力讓蘇丹尼的健康出了狀況。他曾抱怨胸口會痛，而他判定這是焦慮造成的。
「想像你正開著一輛載滿 300 公斤爆裂物的卡車。」摩納夫說。「一邊想著，你可能隨時都會死去。這樣的事蘇丹尼做了一遍又一遍。」
而他原因不明的長期失蹤狀態也使得家人間的關係更加緊張。只有他的父親和摩納夫知道他的祕密生活。他的妻子拉格哈‧恰胡（Raghad Chaloob）認為他忽視了她和他們的三個孩子。
「我後悔沒讓他告訴我。」恰胡後來說到，她坐在他們家公寓裡僅有的一間臥房裡。「我猜他知道，如果讓我知道真相，我會擔心。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沒有爸爸。」
懷疑和謊言
蘇丹尼擔任臥底的時間愈長，身分曝光的風險就愈大。但他仍然選擇繼續下去。法利赫表示，蘇丹尼曾告訴他，他終於找到了人生目標。
「那是我們的黃金時代，」法利赫說到。「那是他的黃金時代。」
伊拉克安全分析顧問西珊‧哈希米（Hisham al-Hashimi）指出，獵鷹小組的行動扭轉了由美國主導的聯軍和伊斯蘭國之間的戰爭。該組織提供的情報讓 7 位伊斯蘭國領導人喪命，同時引導了多場聯軍空襲行動。
2016 年年中，愈來愈多人抱以樂觀態度，認為伊斯蘭國會被擊倒。
摩蘇爾的長官開始增加蘇丹尼的工作量，要求他偵查巴格達的住宅區和咖啡店，作為攻擊的候選標的。某次執行偵查任務時，蘇丹尼試圖溜進一個他很少去的基地。當時，那位長官打了電話給他，要求他回報他所在位置。蘇丹尼回報，表示他在目標住宅區。長官說出他的手機定位，告訴他他在撒謊。
那可能是蘇丹尼領到的第一面黃牌警告。摩納夫告訴他的兄弟，是時候該結束任務了。但蘇丹尼拒絕。
然而，到十二月時，蘇丹尼已經成為了伊斯蘭國組織內部關注的焦點。伊斯蘭國在軍事上出現敗勢，他們失去了敘利亞領地，正設法保住摩蘇爾。作為回應，伊斯蘭國發起更多、規模更大的恐怖攻擊，透過世界各地受其啟發所引起的混亂，大聲宣誓其存在意義。
12 月 19 日，該組織派出一輛拖拉機拖車，讓它在柏林聖誕市集上衝撞，殺害 12 人，造成數十人受傷。
12 月 31 日，摩蘇爾的長官告訴蘇丹尼，他被選中成為新年前夕攻擊的一分子，那是一個將在世界各大城市發動的連環爆炸計畫。
蘇丹尼從東巴格達卡黛哈（Al Khadra）的一個社區取了車，是一台白色的奇亞卡車。一如往常地，他打電話通知獵鷹小組，討論他們要在哪裡攔截。
墜落
就在蘇丹尼駛離城市主要幹道，往獵鷹小組的安全居所前進時，他們的計畫開始亂了套。蘇丹尼的電話響了，是摩蘇爾的長官，他要求蘇丹尼說出所在位置。蘇丹尼向他保證，他正在前往目標的路上。但長官說他在說謊。蘇丹尼極盡所能地想編造出一個理由。他説，他一定是拐錯了彎。
蘇丹尼嚇壞了，他打給他的獵鷹隊友，告訴他們需要改到一個離計畫攻擊地更近的地方會合。他將載滿炸彈的卡車掉頭，往巴格達傑達戴達前進。摩納夫，尾隨小組的成員之一，以手勢指示他的兄弟開到新的會面地點。
八位探員將炸彈拆下。他們移除掉電子雷管，26 個 C4 塑膠炸彈，卡車底盤和車門面板上的硝胺酸和滾珠軸承。幾分鐘後，蘇丹尼回到前往目標市集的路線上，並將白色卡車停在預定地點。
就在新年前夕午夜前，阿拉伯媒體援引伊拉克安全局說法，報導巴格達傑達戴達有一台白色卡車在艾恩拜達（al Bayda）戲院外爆炸，無人傷亡。
蘇丹尼的任務成功了。
但他那時還不知道，伊斯蘭國在那輛卡車裡裝了兩個竊聽器，他和獵鷹小組的所有對話都被極端分子聽到了。
「他感覺到自己被懷疑。」法利赫後來說到。「只是我們不知道程度有多嚴重。」
陷阱
2017 年 1 月初，伊斯蘭國打給蘇丹尼，要求他進行另一個任務。這將會是他的最後一個任務。他被派往一個新地點，位在塔米爾耶郊區的一間農舍。由於太過偏僻，那裡無法監控，也沒有逃脫路徑。摩納夫叫他不要冒險，他認為任務模式的轉變很可疑。但蘇丹尼決定要去。
「現在回想起來，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能信任他們。」摩納夫說。「我想他是太想讓我們驕傲，以至於被蒙蔽了理智。」
1 月 17 日早上，蘇丹尼走進那間農舍。日落後不久，獵鷹小組緊急通知法利赫，事情有點不對勁。摩納夫打電話給他們那時常一臉嚴肅的父親，他父親崩潰了。
「我從未看他哭過。」摩納夫說到。「他不斷地懇求我去救他的兒子。但我無能為力。」
由於塔米爾耶是伊斯蘭國的重要據點，伊拉克維安部隊花了三天擬定救援行動。軍人與警察聯手突襲了農舍，一名伊拉克軍官因此喪命。當他們確定那棟建築安全無虞時，那裡沒有任何與蘇丹尼有關的痕跡。
獵鷹小組在往後的六個月間蒐集證據。他們在奇亞卡車裡發現了竊聽器。有線人傳來消息，聖戰士們已將蘇丹尼帶到加伊姆（Qaim），一個由伊斯蘭國控管的伊拉克小鎮，政府無法觸及。
八月，伊斯蘭國發布了一支宣導影片，畫面中是聖戰士們對雙眼蒙上布條的囚犯執行死刑。獵鷹小組確信蘇丹尼就在那些人之中。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睡在同一張床上。」摩納夫說。「就算看不到他的臉，我也知道那是我的兄弟。」
「我心上的一道傷」
蘇丹尼死後，他的名氣大漲，對低調的間諜生活來說，幾乎到了超乎尋常的程度。伊拉克聯合司令部發布了一則關於他為國犧牲的聲明。獵鷹小組也發表了一首頌歌紀念蘇丹尼的勇敢行為。
他父親家門前，胎痕明顯的泥土地，兩張巨大的海報貼在庭院牆上，頌讚著他那英雄般的兒子。他的弟弟蒙其爾的胸口則刺上了他的肖像。但蘇丹尼一家仍在設法取得他們自認應得的尊重。由於找不到遺體，他們無法申請死亡證明，也因此無法獲得公職人員身後的補貼。
「我心裡很受傷。」蘇丹尼的父親，阿比德‧蘇丹尼說道。「他為了國家而生，為國家而亡。國家應該和我一樣地珍惜他。」
對獵鷹小組而言，蘇丹尼的成功幫助他們取得更多預算，在盟友間獲得廣大的回響，也因此讓獵鷹們獲得更好的訓練。伊拉克情報官員表示，美國人及俄國人現在都在協助獵鷹小組滲透進入伊斯蘭國。
去年 11 月，伊拉克軍方收復了小鎮伊姆。獵鷹小組派遣了一隻小隊前往，試圖尋找蘇丹尼的屍身。但他們從未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