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rn in the Purple:這色生來高貴

沒有一個顏色能夠像它一樣同時跨越冷暖。唯獨紫色,因為跨越了冷暖,讓人無法將它歸類——千百年來身上始終帶著強烈的分裂性:名媛穿上紫色禮服,就是高貴的代名詞。男士穿上紫色,搭配得好,就是權力的象徵,要是搭配得不好,就會被人說:品味極差無比。

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顏色從最初的裝飾功能,演化成人們彰顯身分、辨別階級歸屬的視覺載體,你不能否認,它的確具有一種儀式化的意義存在。從古羅馬時期直至中世紀,1磅紫色染料需要花費相當於今天30萬元新台幣才能買到,因此只有皇帝,才有穿上紫色長袍的權力。「我希望能永遠身穿紫色袍衣,也在永生聽到人們喚我為皇后殿下。」這是拜占庭皇后狄奧多拉(Theodora)的願望,在中世紀壁畫中,拜占庭皇后狄奧多拉身穿一襲紫色長袍,背景中大面積的金色馬賽克鑲嵌,可見在古老的王權世界中,紫色和權力一樣,具有稀有的誘惑性。

同樣迷戀紫色的,還有埃及豔后,在古埃及人人都嚮往神靈的保佑,因為每當神靈顯靈的時候頭上戴著紫色的光環,而那種光環的顏色美麗非常,像一種光,而且又透著某些神祕的色彩。埃及豔后對此色情有獨鍾,於是吩咐下人用這種顏色的絲綢做了一個頭箍送給心儀已久的凱撒大帝,並在頭箍上寫上了她和凱撒的名字,凱撒在愛上豔后的同時也迷戀上了紫色,並規定紫色為羅馬皇室的專用色。

然而,紫色究竟從何而來?畫家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在《紫色的發現》(The Discovery of Purple)描繪著:古希臘神話中,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神犬咬碎了海灘上的一顆海螺,隨後海螺便流出了紫色的液體,把神犬的鼻子染成了紫色,於是象徵權力的紫色染料就此誕生。事實上,在工業革命之前,紫色的確來自於一種海螺,古人發現,當海螺遇到危險時會分泌一種黏液來麻痺敵人,而這種黏液在碰觸空氣之後就會慢慢變色,最後變成紫色,於是當時的人們發現後便開始大肆開採海螺。只是,25萬顆海螺只能萃取出0.02克的紫色染料,紫色自然成為與黃金同樣高貴的皇家專屬色,直至今天,英文中仍將出身高貴的人稱之為「Born in the purple」。

畫家魯本斯所作《紫色的發現》。

你不難發現,東西方文化在某些面向是交疊重合的,黃色作為古代中國皇帝的專屬色,平民百姓自然不能亂用;作為黃色的互補色,紫色也同樣不得亂用。只是中國的紫並非來自海螺,而是來自於一種叫做「紫草」的草本植物。紫草產量特別低,萃取出來的顏料又怕遇到高溫變質,只能在秋冬之季才能染出均勻靚麗的紫;這種紫對織物的材質也特別挑剔,一般的棉麻質地染出來的紫色是黯淡無光的,只有附著在珍貴的絲綢之上,才能閃現出它的豔麗色澤。

在中國,最早把紫色帶成流行色的是春秋五霸之首齊桓公,《韓非子》一書記載:「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齊桓公作為當時的時尚指標人物,讓穿紫色這件事成為了齊國都城的最新風潮,整座都城裡的人都迷上了穿紫色衣服。

紫色除了衣服,也經常用來形容煙霧的顏色,尤其在詩詞與畫作之中,李白《望廬山瀑布》詩中寫道:「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而在近現代的西方繪畫中看到紫煙,多半是印象派畫家畫出來的,莫內(Oscar-Claude Monet)曾以倫敦橋為背景,畫過一張帶有紫色煙霧的《查令十字橋》(Charing Cross Bridge),當這幅畫一亮相,便立即引起倫敦人的強烈不滿,當時的報紙甚至每天都在討論「倫敦霧到底是灰色還是紫色?」有趣的是,此畫一出,工業革命時期那群忙於生計的倫敦人們,竟然因為這幅畫而紛紛駐足,抬起頭興致勃勃地觀察起長年飄在倫敦上空的霧,發現倫敦晨霧中含有大量的霾,竟被陽光照射出一種詭異的藍紫色調。然而這並不難以理解,待在戶外寫生是畫家們的群體癖好,從陽光燦爛的南法到霧霾圍城的倫敦,他們觀察到的紫色無處不在,因為對陽光的執著,所以他們以一種相對理性的方式將紫色放入畫中,在黃色調的外光條件下,紫色是一種互補色,因此在印象派的畫裡,陰影不再是一坨黑影,而是帶有高貴與神祕的紫。

莫內《查令十字橋》。

相同的情緒也可投射在近兩年時裝周上,無論是 Balenciaga、Marni、還是 Delpozo,紫色在伸展台上無所不在,Gucci 設計總監亞歷山卓・米開理(Alessandro Michele)在2018春夏系列中,刻就把紫色配在帶有光澤感的綢緞布料上,硬是把骨瘦如柴的女模帶上女王的氣場寶座。2019春夏,米開理仍舊離不開他對紫色的迷戀,透過華麗閃亮的紫色霓裳,引領我們重回那放縱、叛逆、只想用盡力氣享樂的七〇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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