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西帕 —— 從反璞詞到十一首鋼琴曲的關聯性

我認為,形式是今天音樂家所面臨的最大挑戰。與巴哈、莫札特、布拉姆斯等人的音樂相比,當代音樂變得更加自由,觀眾也因此而變得無所適從。

卡洛斯・西帕(Carlos Cipa)

2015至2016年間,我大量聆聽德國波鴻獨立音樂廠牌 Denovali 的唱片;甚至在2016年創辦的獨立刊物《小字》裡,特別連載了一篇關於該廠牌的介紹。不過當時我因醉心於環境音樂(ambient)以及電子音樂(Electronic),而未曾特別留意與提及卡洛斯・西帕的音樂,當時我僅只聽過他的第二張專輯《走遍人生》(All Your Life You Walk,暫譯)。

過去幾年,無論是因為工作或是興趣,我一直努力地推廣新古典(Neo-classical)或是後古典(Post-classical)音樂,無非是希望能讓更多人以不同形式去聆聽古典樂,並試圖去了解古典樂如何做到「當代性」。從早年的麥克斯・李奇(Max Richter)、尼爾斯・弗拉姆(Nils Frahm)入手,到近期的法蘭西斯柯・特里斯塔諾(Francesco Tristano)、卡洛斯・西帕;在這門音樂的演進過程中,這些年輕新銳作曲家所追求的形式日漸不是「儀式」。而那些屬於古典音樂的「儀式感」,也逐漸被大量的「創新」與「跨界」所取代。

來自德國慕尼黑的作曲家與多種器樂演奏家卡洛斯・西帕。Carlos Cipa / Facebook

初聽《走遍人生》時,那些聲音上的複雜與不確定性是種刺激。專輯由〈Fragment〉作為延伸;一方面遵循鋼琴、室內樂的鋪排與演奏手法,另一方面,又會遇上許多打擊或聲響的碰撞。而卡洛斯・西帕並不像尼爾斯・弗拉姆那樣信手捻來地將電子音樂元素置放在最高位;相反地,在西帕的音樂裡,節拍與電子聲響是極其有限的。

在加盟Denovali前,他的音樂資歷即頗為豐富。六歲習琴,在慕尼黑藝術學院學習古典音樂並獲得學位;年少時則在樂團擔任鼓手,心儀的作曲家是義大利的魯多維柯・艾奧迪(Ludovico Einaudi)。西帕曾如此形容:「當你身在古典音樂領域,你經常會受陌生的世界所吸引。」或許是受到艾奧迪的啟蒙,他個人音樂生涯的起點,選擇了鋼琴為創作的核心。Denovali 時期的幾張個人專輯,奠定了這位鋼琴作曲家日後創作的高度與方向;去年他加盟百年大廠 Parlophone 的首張個人專輯《反璞詞》(Retronyms),更拓展了個人音樂的新視野。

為區分既存概念與新概念而發明的詞

我慢慢開始理解卡洛斯・西帕的作品,其實是從《反璞詞》。此專輯將他的作曲家身分橋接至流行、爵士音樂的演奏上;換一個方式形容,《反璞詞》以前,卡洛斯・西帕的創作重心擺放在作曲上,而《反璞詞》之後,卡洛斯・西帕獨當一面,作曲、編曲,如同一位畫家拾起了填色盤,為他的作品裝填色彩、勾勒輪廓。

《反璞詞》因為長號、電子樂、小提琴、大提琴、單簧管、電吉他、小號、合成器的加入,而變得美不勝收;在〈Senna’s Joy〉、〈And She Was〉等曲子裡,不僅保持了他過去作品裡的快適,更具畫面感的襯底音樂,活脫是一幕幕為電影而生的配樂,這和過去他在貫徹 Denovali 的狄嘉.維多夫電影美學觀,是很不一樣的體驗。

今年5月8日,正值疫情期間;卡洛斯・西帕透過社群網站,發表了一則長達46分10秒的線上演出,名為〈living room RELEASE SHOW – #stayhome and enjoy my new album #withme – 08.05.20〉。在疫情期間,線上音樂會是很常見的表演形式;艾奧迪也做過類似的演出。

靜謐的客廳一隅,一架鋼琴,卡洛斯・西帕的全新專輯《關聯(11架鋼琴)》(Correlations (on 11 pianos),暫譯)於焉誕生。

《關聯(11架鋼琴)》專輯封面。Warner Classics

「我發現每一架鋼琴之間的不同之處,都令人著迷。」某些樂器的確可以讓你發揮自己在音樂上的長處,某些則是服膺於它本身的故事與聲音。這張專輯紀錄了西帕與六架三角鋼琴、三架直立鋼琴,與方形鋼琴、羅德琴的共生關係。從1975年的 C 型史坦威鋼琴、1981年的山葉直立式鋼琴,甚至回溯至1834年的 Pleyel 鋼琴,《關聯(11架鋼琴)》聯繫著一位演奏者與物件的歷史關係。

為了把已存在的概念與新的概念作出區隔,《關聯(11架鋼琴)》明顯在實踐《反璞詞》所開創的意象,保留住現場演出的真實性與原創性,讓每一架鋼琴、每一個物件,去說出它自己的故事;這樣的概念也完全符合卡洛斯・西帕自視為「器樂的發聲者」,沒有文字、沒有任何資訊,讓音樂為自己說話的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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