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身處賽博龐克的世界

從1982年開始,產生出自由意識的人工智慧(AI)就是人類最大的惡夢。早在半世紀前,科幻小說家菲利普・狄克(Philip K. Dick)就已提出假設:「當人工智慧開始對自我身分產生懷疑時,它可否與人性相提並論?」他發表了長篇小說《機器人會夢見電子羊嗎?》,後來被改編為知名的科幻電影《銀翼殺手》,以賽博龐克(Cyberpunk)為背景主題的《銀翼殺手》,針對人類與高科技之間所形成的矛盾點,植入了哲學問題:「我們從何處來,又該往何處去?」片中的塑膠服裝造型,深深影響了亞歷山大・麥昆(Alexander McQueen)和瑞夫・席蒙斯(Raf Simons)。

艾里斯・范・荷本2019秋冬高級訂製系列。

麥昆擔任紀梵希(GIVENCHY)創意總監時,曾直接將《銀翼殺手》中的複製人瑞秋作為1998年秋冬系列的靈感來源,將她的服裝重新演繹,女模的髮型甚至於抽菸的神情,都透露著瑞秋發現自己是複製人後,反抗自己宿命的決心。席蒙斯在2018春夏大秀上,更將紐約曼哈頓大橋下的空地,打造成《銀翼殺手》中極具東方色彩的唐人街,現場沒有特別安排席位,貴賓隨性站在兩側,透過迷幻的霓虹燈光,以及模特兒手中所拿的螢光棒雨傘,悄悄還原了片中的場景。

瑞夫・席蒙斯2018年春夏男裝系列,是受《銀翼殺手》內敘述的反烏托邦世界啟發。
亞歷山大・麥昆1998年秋冬系列,將《銀翼殺手》中的複製人瑞秋作為靈感來源。

不過話說回來,賽博龐克究竟為何?英文由Cyber和Punk組成,其中Cyber這個詞本身就是與計算機科技相關的前綴詞,而在賽博龐克中指的是人類實現機械化、自動化之後的社會面貌,好比在《攻殼機動隊》中所出現的生化人,以及坐擁權力的人類為了長生不死,刻意將大腦以外的肢體都換成機械假肢,使身體機能永不衰弱。而 Punk 更廣為人知的是一種反權威的音樂風格,在賽博龐克中代表的是一種反叛意識。說起賽博龐克,總會讓人腦海中充滿這樣的畫面:人人都有的機械假肢、錯落布滿各國文字的霓虹燈箱、像香港九龍城寨一樣堆砌的貧民窟建築,透明傘、透明衣物,以及街邊投射廣告。

國家概念日漸模糊,這使得不同國家的文化能夠迅速交融,這也是你能在《銀翼殺手》中看到各種語言混雜的廣告牌在同一個地方出現的原因;但縱使發展到如此境地,社會階級的層次依舊沒有改變,面對網絡世界愈趨黑暗,財團及政府反而握有更大權力,貧富懸殊失控。其中靈魂就在於「龐克」,龐克的文化核心就是反抗,不論是美劇《西方極樂世界》中的迪樂芮亦或是《攻殼機動隊》中的少校草薙素子都有同樣的疑惑:當科技和日常生活融為一體,當真實與虛擬世界的界線在此搖搖欲墜,當機器人產生自由意識時,那它和人類的差異又在哪裡?

在艾里斯・范・荷本(Iris Van Herpen)的2016年春夏系列中,女模穿著服裝走秀,一旁圓台上躺著的女模,被三座如枯樹般的機械臂圍繞,正在打印她身上的洋裝。在秀上那三隻機械臂就像擁有自由意識般恣意創作著,而人類躺在圓台上就像祭品,只能臣服於機械之下。

2017年,真人版《攻殼機動隊》於東京的發布會。

1982年迪士尼製作了一部科幻電影《創》(Tron),講述男主角進入程序空間後,設法回到現實的故事。由於故事背景設定在程序空間內部,因此角色中的服裝設計都刻意選用發光材質,強化電路板的設計。有趣的是,麥昆為紀梵希設計1999年秋冬系列時,他將 LED 燈與 PVC 塑料結合,做成一件電路板塑料透明衣,秀場中 LED 燈不停閃爍著,女模宛如一個活生生的電路人,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爭議。

只是伴隨科技爆炸發展,人類探索人工智慧的這份熱情,已逐漸轉化為長生不死的慾望,試問人類究竟可以走到多前面?愈前面,是否愈背離人性,愈接近毀滅?畢竟賽博龐克只是背景主題,核心是人,關於人的存在。

艾里斯・范・荷本2019年秋冬高級訂製系列以古老的絲綢波紋編織技術貫穿整個「催眠」(Omniverse)系列,找尋自然中各種催眠形態。系列分為三大造型:命輪(Epicycle)、墨流(Suminagashi)、二分法(Dichotomy),全系列19件服裝,每件都飄逸靈動、迷離透明。面料層層輕覆,身體若隱若現,古老的絲綢波紋編織技法,表達出人類感知無形無感的本質,就如同《駭客任務》內的人類一樣,透過集體催眠的方式,活在母體的控制之中,究竟何謂真、何謂假,也許已不再重要,而艾里斯・范・荷本透過服裝表達的,正是眼下人類對於這份欲望所帶來的焦慮與想像。

亞歷山大・麥昆為紀梵希設計的1999年秋冬系列,模特兒身上遍布 LED 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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