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莫里斯:夢想著對稱人生的維多利亞時期社會主義者

這位 19 世紀的英國匠人已逝世一百二十餘年,然而,他對字體、壁紙和紡織品的設計——以及他對資本主義造成破壞的看法——仍然適用當下這個世界


威廉・莫里斯(William Morris)是一名在精神上對「美」充滿激情的馬克思主義者——一名矛盾的夢想家,認為社會主義與柔和的傢俱裝飾之間並不相衝突。2016 年用以紀念他的 Google 塗鴉(Google Doodle)正中他的天資核心,捕捉到他在重複之中揮灑的歡愉、他對中世紀的熱愛,以及他那文化與自然和平共生的夢。

威廉・莫里斯(1834 年3 月24 日- 1896 年10 月3 日)。(Getty Images)

當時,這家搜尋引擎公司為了紀念莫里斯的生日(1834 年3 月 24 日),而在自己的主頁上妝點上莫里斯的各種對稱設計,「Google」一詞則用上了他為自己創辦的柯姆史考特出版社(Kelmscott Press)所設計的中世紀風格字型。

這就是莫里斯的古靈精怪絕妙之處:這位哀悼傳統手工藝已死、渴望恢復他想像中的中世紀公社價值的人,也設計出了在網路時代看來依然美麗的字型。這並不是說柯姆史考特出版社是大眾傳播的先驅。莫里斯出版了傑弗里・喬叟(Georey Chaucer)著作的精美版本,以及他自己的詩集和烏托邦著作。柯姆史考特的喬叟著作集(英語通稱為 Kelmscott Chaucer)第一版,如今市價逾 3 萬英鎊(約 110 萬元新台幣),不過在 1890 年代本就要價不菲了。

驅使莫里斯反抗資本主義社會的醜惡和不公的,是他生活中兩種歷久不衰的憤怒。在 1880 年代閱讀並擁戴馬克思著作、成為馬克思主義者後,他用起「資本主義」一詞,而非「工業社會」或「現代社會」。然而在更之前,充斥在 1851 年萬國工業博覽會中那些中產階級奢侈品的醜陋與庸俗,早使他成為一名反叛者,對抗著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

那一場在海德公園特別建造的水晶宮舉行的巨大盛會⸺是充斥新歌德、新文藝復興、「新」一切藝術流派的糟糕設計和沉悶藝術之夢魘。當時年輕氣盛的莫里斯感到驚愕、驚慴。他於是窮盡一生致力為現代世界發明美麗實用的產品,其結果至今仍備受喜愛,從壁紙、紡織品,到書籍⸺莫里斯創造了真正與眾不同的東西。

典型藝術與工藝運動的室內設計與陳設,圖中可以看見威廉・莫里斯所設計的壁紙印花。

他證明了量產物品(雖然不全然是如今的那種量產)也可以是美麗的。他的地毯和壁掛圖案是中世紀風格,卻又十分摩登:甚至抽象風格。從伊斯蘭世界和西方的資源取經,他見到重複、對稱和簡化之美。Google 塗鴉準確地捕捉到了莫里斯圖案的美,即簡單與豐富的結合。

莫里斯把自己的工作室當作一個工藝社會在經營,他希望工人們在那能真正得到滿足。這種中世紀的烏托邦,與其說出自馬克思,不如說是出自他另一位知識導師⸺維多利亞時代的藝評家約翰.羅斯金(John Ruskin)。同樣地,對羅金斯來說「工業社會」是邪惡的,而中世紀則在社會團結與工作幸福上提供了一個更好的典範。羅金斯是一名胸懷同理心的保守黨人,他讓自己在牛津大學的學生(包括年輕的奧斯卡・王爾德)去修建一條馬路,令他們學習到體力勞動的尊嚴。莫里斯繼承了羅金斯「藝術和建築是道德行為」的信念,並將之轉化為社會主義。王爾德曾言,社會主義的問題就是「要花費太多個夜晚」(註)。莫里斯全情投入這些社會主義的夜晚,同時他的妻子珍(Jane)則和畫家羅塞蒂(Dante Gabriel Rossetti)歡愉相伴,而自那時起他就成了勞工運動的英雄。然而,把他或羅金斯視作多愁善感的反資本主義偶像,會是一大錯誤。他們的想法比那更為幽微巧妙。

Google 在創造致敬莫里斯的塗鴉時,仍是全球人工智慧領域中的領頭羊,這一點十分引人入勝。人工智慧將如何改變工作的世界?我們所知的人類工作會消失嗎?如果會,人們會怎麼做?一個烏托邦式的答案或許是:所有工作都成為一種藝術,而人類的潛能將被導向創造美和幸福,而不僅僅是東西。你可能覺得我在作夢,但我不是唯一這樣想的人。事實上,我只是在描述威廉・莫里斯的願景⸺那位替我們捎來烏有鄉消息的男人。


註: 這是英語世界經常引用的王爾德名言,指社會主義實踐極為耗時,但此話並未見於王爾德的任何著作中,是否真為王爾德所言仍有待商榷。

根據 quote investigator 網站調查,最早在 1968 年期刊《Dissent》的〈A Day in the Life of a Socialist Citizen: Two Cheers for Participatory Democracy〉一文中,提到王爾德曾寫過這樣一句話,但並未附上資料來源,也未使用引號,很可能是作者以自己的話來闡述、總結王爾德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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