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2 一座沒有原生地名的山峰

那座無名之山,它地勢險峻,氣候變幻莫測,攀登難度與危險性都遠遠高於聖母峰。如今,有兩個台灣年輕人嘗試要攀上那座完美的椎體


Savage Mountain 野蠻巨峰

K2 也許從來不是人類應該涉足的地域,它是世界第二高峰,海拔 8,611 公尺,僅次於聖母峰。如果把地球攤開成一個平面,崇山峻嶺一字排開,K2 便在一山之下睥睨群峰,台灣的最高峰玉山還只能搆到它的腰際。

神奇的造山運動讓這座雄偉巨峰在喀喇崑崙山脈的中段拔尖而起,無論由北側的中國或南面的巴基斯坦眺望,它的造型都像一座高聳入雲的金字塔,陡峭的山體、銳利的坡度,部分山壁無法被冰雪附著,露出黑色的岩理。

「黑色岩山」正是喀喇崑崙在突厥語的意思,整條山脈在中巴邊界綿延數百公里,平均海拔超過 5,500 公尺,是極地以外地表冰河密度最高的地方,也是高山的聖殿,一座座龐然大物矗立在冰河兩側,構成這座殿堂的支柱——布羅德峰、迦舒爾布魯木一峰和二峰 ,全是海拔超過 8,000 公尺的巨峰,而山脈的制高點就是 K2。

K 是喀喇崑崙(Karakoram)的縮寫,2 是 19 世紀全球探勘年代英國測量師賦予它的編號。那麼有 K1 嗎?有的,即瑪夏布洛姆峰(海拔 7,821 公尺),它的高度不及 K2,編號1,是因為在測量師的觀測筆記中第一座被標注下來。世間萬物生來無名,譬如喀喇崑崙、瑪夏布洛姆,這些名字都是後來的人取的,但 K2 自從被探勘者「發現」的一百多年來,在國際間始終沒有正式命名,更添一抹神祕感。

「那座沒有名字的山」,有人這麼稱呼它,帶著敬畏之心,彷彿魔法世界中不能被說出名字的佛地魔。事實上,K2 有幾個駭人的別稱,像是殺人峰、野蠻峰,在在揭示出它生人勿近的本質——那座無名之山,恰恰是地表上最難攀登的一座山,它地勢險峻,氣候變幻莫測,攀登難度與危險性都遠遠高於聖母峰,至今仍是世上十四座 8,000 公尺巨峰中,唯一未被冬攀過的一座。

K2 的難以親近,抑制了與它相關的高海拔商業登山活動,至 2019 年,成功登頂聖母峰的人已來到 4,000 出頭,登頂 K2 者約略 400 人而已,兩者相差了 10 倍。它的地位始終屹立不搖,K2 乃是山中之山,是登山者的終極挑戰。

「一個近乎完美的椎體,被閃閃發光的冰雪覆蓋著,教人過目難忘。」1887 年,英國探險家榮赫鵬(Francis Younghusband)從新疆喀什出發,翻越慕士塔格峰時如此形容赫然浮現在眼前的 K2,如今,有兩個台灣年輕人嘗試要攀上那座完美的椎體。


The Partnership 攀登夥伴

呂忠翰(又名阿果,以下內文簡稱阿果)和張元植(以下內文簡稱元植)相遇於全人中學,一個是高二學長,一個是國一新生,在一般學校,相差五歲的兩人不會有太多交集,但全人採行的是國高中六年混齡教育,全校不到一百個學生打破年齡框架,依照個別程度來修習不同的科目,其中,登山課是必修。

每年全校師生會去爬一座百岳,老師不太介入,讓學生自行運作,由學長擔任幹部規劃行程路線,帶新生去爬,幾年後新生又變成學長。全人是一所全校住宿的中學,朝夕相處的生活,學長往往比老師更有權威,一些老師無法解決的事,學長出面就擺平了!從青春期開始,某種微妙的內在秩序性,已經在阿果和元植體內構築起來。

在全人爬山,校長老師通常跟在隊伍後面泡茶聊天,學生們自揹自煮,很早就培養獨立自主的能力。玉山、雪山、大霸、嘉明湖,這幾條大眾路線學生在六年內會遊歷過一輪,接下來就進入不同的大學,回歸體制內的教育制度,未來是否會繼續登山,端看個人造化。

對於阿果和元植,山始終有一種呼喚,兩人持續遊走山林,在戶外界闖出一點名聲。2011 年張元植率先報名了戶外品牌歐都納的「8,000 米探險計畫」,2013 年他去當兵,換阿果加入,阿果馬上展現出過人的天賦,以及感染全隊的鬥志,初攀 8,000 公尺巨峰,便成功登上世界第 13 高峰迦舒爾布魯木二峰,而且不依賴氧氣瓶,採用所謂的無氧攀登方式,在山岳界一戰成名。

元植退伍後重新加入探險計畫,2014 年,兩人同時站上世界第 12 高峰布羅德峰寬大的峰頂,並肩仰望著挺立在對面的 K2,度量自己和它的距離。K2 與布羅德峰其實只相隔九公里,看似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他們明白,一山還有一山高,自己的等級還不夠格,技術條件尚未達標。

但那座巍峨的金字塔就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召喚每個世代的追夢者走向它,「這是我們這個攀登世代應該要完成的目標!」阿果和元植離開喀喇崑崙山脈時立下了這個心願。

台灣的 K2 攀登史至今只留下薄薄一頁,時間得追溯回 2000 年,一次和中國國家代表隊的兩岸聯攀,那次無功而返。後來幾位中國頂尖登山家已陸續登上 K2,台灣依然原地踏步,為何 2000 年後就無人再嘗試了?元植說,台灣不乏厲害的高手,他們主要是玩技術,不玩海拔,屬於另一類的登山者。當然,還有錢的問題。

2018 年阿果無氧攀登了世界第 9 高峰南迦帕巴峰,轉眼已是他第四座 8,000 公尺巨峰。一般說來,南迦帕巴峰的技術難度和 K2 同等級,差別只在高度,阿果意識到,自己可能拿到 K2 的入場券了。元植也沒閒著,不斷磨礪自己的冰攀技巧,也反覆觀看各種和 K2 相關的照片及影片,他念茲在茲地推演著地形,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力爬上去了!

於是 2019 年,兩人帶著將近二十年的交情、學長學弟間的默契,以及一種全然的信賴,決定組成一支 K2 遠征隊。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一旦踏入那冰封的異域,就像訂了一張生死契約。


Death Zone 生命禁區

「大霧中,落石像炮彈從四面八方飛過來,嗡嗡嗡的,很恐怖!」阿果這麼描述他在南迦帕巴峰遇見的險境,聽來很像戰爭片的情節,只是子彈換成落石和碎冰,結果卻是一樣致命。對於專業登山者,攀爬巨峰不是在拍電影,各種突發狀況是他們必須面對的日常,那樣殘酷無情的生存現場,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

海拔 8,000 公尺就像一條生死線,空氣中的含氧量只剩平地的三分之一,人體到達那個高度,血液裡的氧氣濃度會變低,身體的適應力急速劣化,臟器和呼吸系統開始衰竭,加劇肌肉的疲憊感,這時,行動和思考能力同步降低,恍惚、遲鈍,特別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此外,還有危機四伏的凍傷風險。

如此不是給人待的環境,有個望而生畏的稱號:死亡區(Death Zone)。

K2 浩瀚的山體,拉長了它「死亡區」的範圍,攀登者得耗費更多時間暴露在生命禁區裡。K2 更擁有惡劣多變的氣候,每年冬天會吹來寒酷刺骨的西風,把峰頂閉鎖成外星異境;春天開始是雨季,進山時可能面臨暴漲的河水;短暫的攀登窗口只會開在夏季,七八月是最溫暖的季節,也許能賭到連續兩三日的好天,不過升高的氣溫又會增加雪崩的可能。

更別提 K2 在所有 8,000 公尺巨峰中,擁有最懾人的垂直落差,以上每條訊息都在警告試圖攀登它的人:你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台灣無論地形或氣候條件,絲毫沒有接近的訓練場,雖然有些技術操作可以在攀岩場練習,跑步和重訓也能在平地完成,想模擬那樣的氣候環境與高度,勢必得出國,把自己實際丟入冰雪岩的混合地形中,增強技術的含量。阿果和元植運用得來不易的資金在異國進行各種訓練,如鄰近的日本、韓國,乃至阿爾卑斯山。

今年春天,兩人會前往尼泊爾的馬卡魯峰預作暖身,它的高度 8,485 公尺,已經很接近 K2 了,而且不會經過雪崩區,也不太會有落石,是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預計五月回到台灣,由於剛從高強度的無氧狀態返回平地,只能做些輕量的運動維持體能,否則肌肉可能會受傷。

歷經一個月的恢復期,與一攤接一攤的餞行宴,他們將在 6 月底帶著親友的祝福和厚重的裝備,飛往巴基斯坦。


The Route 圓夢之路

K2 的進山路程相當漫長,從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瑪巴德先坐三天三夜的車,抵達最後一個有人的村落阿斯科里,接著再徒步七日,來到海拔 5,100 公尺的基地營。這趟長達十天的進山路途,本身已是一幅壯闊的風景。

顛簸的車程先讓骨頭散了大半,攀登者下車後一邊做高度適應,一邊把散開的身體再次束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當地的運補大隊。以一支五人登山隊為例,就可能動用到一百個挑夫,外加載運物資的騾子和馬匹。這浩浩蕩蕩的隊伍每夜就在途中紮營,隨著愈來愈逼近 K2,一種肅敬之情也會在全隊間擴散開來。

最後幾日,大隊踩著赫赫有名的巴托羅冰河一路向上游走,舉目所見是白茫茫的輪廓,登山隊會結成繩隊以確保安全,通常由一人走前,負責探路和控制速度,殿後的隊友則在前方隊友不小心掉進冰隙時把他拉上來。攀登者就這樣亦步亦趨,踽踽前行,腳下是透亮的冰,兩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山群,直到 K2 在天邊顯影,真正的考驗才剛要開始——以瓦解頑強鬥志的漫漫等待。

來到地球的邊境,攀登者顧慮的只有一件事情:天氣,天氣,還是天氣。最糟的狀況是在基地營苦等一個月,山頂持續籠罩著暴風雪,好天氣的窗口遲遲不開,大夥只能窩在帳篷裡你看我,我看你。等待的時間一旦拉長,後勤便有斷補給的風險,此時就得評估是不是該撤退了?或者冒險一試,而成功的機率又有多少?

元植說:「現在的氣象預報愈來愈準確,讓我們比較好判斷,盡量做出正確的決定。」在基地營消磨等待的時光,兩人除了看點書、聽些音樂、下幾盤棋,彼此的專注力依然擺在那條即將踏上的征途,那條他們在地圖上推演過無數遍,在訓練時模擬過千百回,在睡夢中一次又一次神遊過的圓夢之路。

自從 1954 年義大利隊初攀 K2 以來,已經開發出十多條登頂路線,各有各的客觀風險和困難度,有的路線技術難度極高,但比較不會行經雪崩區;有的路線技術難度相對較低,但必須長時間暴露在險象環生的地形。最多人走的一條路叫作 Abruzzi Spur,又稱傳統路線,沿著 K2 的東南山脊一路向上,是當初義大利隊首度登頂的路線。

另一條鄰近路線叫作 Cesen Route,鎖定南南東的稜線,它比傳統路線陡一點,因此也困難一點,好處是可以避開虎視眈眈等在第 2 營與第 3 營之間的黑色金字塔(Black Pyramid)區域,那是海拔 7,000 公尺左右會遭遇的一處困難地形,被冰河雕刻過的黑色岩峰,一片片尖銳如刀刃;選擇 Cesen Route,也能順勢避開埋伏在第 3 營以上的雪崩區肩膀(Shoulder)。

然而,兩條路線終將在高達 7,900 公尺的第 4 營交會,那惡名昭彰的 Bottleneck 依然是攀登者無法迴避的「瓶頸」,它是座落在第 4 營上方一條險惡的岩溝,岩壁上聳立著一望無際的巨大冰牆,攀登者得在岩溝底部向左橫渡約一百公尺,整個人暴露在冰塔隨時可能崩塌下來的危險中,正是 K2 最容易發生事故的地點。一旦渡過瓶頸,頂峰也不遠了。

攀登巨山,其實是在各種突發狀況之間做出最好的折衝與判斷,而且帶著時間的壓力:人體來到 7,000 公尺以上,多待一刻就會變得更虛弱。除了臨場反應、長期累積的戶外經驗,裝備上更必須做足準備,兩人的攻頂包除了水壺、能量膠、扣環、吊帶這些保命用品,這次,預計也會把氧氣瓶給塞進去。

倘若還有空間,他們會再塞一樣幸運物,阿果屬豬,會帶一隻豬的娃娃,元植會從小時候抱到現在的玩偶中挑一隻跟他上去。當然,攻頂包裡會有一面折好的國旗,兩人將在 8,611 公尺的高度把它拉開,國旗飄揚在寂靜的頂峰,為台灣的攀登史立下新的里程碑。

下山前,他們會再看一眼對面的布羅德峰,和當年許下宏願的自己點點頭。


True Prize 最終獎賞

「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別的,就是要來征服它。」1954 年,義大利遠征隊隊長阿迪托‧狄西歐率領一批國內最精銳的攀登者抵達巴基斯坦時,豪氣干雲地向各國記者做出如上宣示。

時移境遷,來到阿果和元植這個攀登世代,人與山的關係早已轉化,也更加內化。攀登巨峰不再是國力的展示,也無關乎民族自尊,更接近個人內在的探索,一種人與自然間情感的延伸。崇偉的高山不再是需要被征服的對手了,山,不過是一把高高立起的,用來評估個人能力的量尺。

所謂的個人能力,除了體能、毅力與耐力,也包括無與倫比的勇氣,以及面山時的謙遜,這些都是我們在阿果和元植身上看見的特質。

問起如果登頂 K2,心裡會湧現的感受?阿果淡定地說:「登頂其實就是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很踏實地走上來了,也很確定自己可以走下去。」

元植補充道:「其實我膽子滿小的,一到頂,腦中想更多的會是等等要下山!因為頂並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光是那高度就不安全了,而下山往往比上山更困難。」

網路上每篇談論 K2 的文章,都會引用一個聳動的數據「攀登 K2 的死亡率高達四分之一」,換言之,每四個出征者就有一個回不了家。兩人對這種說法頗不以為然,認為是統計方式有誤,為了誤導大眾,增添悲壯性,「但不可否認,」元植承認,「爬 K2 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這當然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否則台灣不會至今無人完成這項壯舉。一直以來,兩人的家人對他們的登山志業態度不盡相同,阿果來自於傳統家庭,父母希望他能不要爬山就不要爬山,趕快結婚、生小孩、找份穩定的工作,循規蹈矩過完一生。元植則在單親家庭長大,有一位理性、克制的母親,獨自把元植拉拔帶大,樂見兒子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無論抱持哪一種態度,每回孩子出征前,即使口頭不說,家人的擔心之情仍是免不了的,而那些擔心終將在兩人踏出家門時化為深深的祝福。

置身 8,000 公尺的天域,成敗生存都得靠自己,但家人朋友的祝福依然是重要的,那種支持的感覺,會讓他們邁開腳步時更有力量。如果失敗了呢?兩人都是務實的夢想家,已在心裡設想過各種結果,「至少我們嘗試去做了一件厲害的事情,就盡人事吧!空談夢想是沒有意義的,夢想如果不具現成一個目標,就永遠只能停留在做夢的階段。」元植說。

「嘗試做一件困難的事」,正是此次 K2 攀登計畫裡最核心的精神,或許也是最終的獎賞。無論能否在那殷殷企盼的攻頂日順利踏上 8,611 公尺的峰頂,當他們搭上前往巴基斯坦的飛機,揹著重裝備徒步在冰河上,專心調整著呼吸,計算著步伐,跨出的每一步路,都把彼此的攀登關係束得更緊,讓國內的登山社群更加凝聚,也讓那座多山的島國,更加意識到自己得天獨厚的禮物。

廚師安東尼‧波登說過一句話:「我寧願光榮地失敗,也不要停滯不前,墨守成規。」(I would much rather fail gloriously than not venture, not try.)山已經在那裡了,它其實矗立在那裡很久了,這兩個台灣年輕人將帶著一身技藝和膽識,在 2019 年夏天迎向它。


張元植

1988 年生,台北人,小學讀的是管教嚴格的私立薇閣國小,讓元植很有壓力,母親決定送他到苗栗全人中學接受體制外的教育,從此結下與山的不解之緣,也結識了大自己五屆的學長阿果。

全人中學登山是必修課,元植開始他高山健行的旅程,他發覺,登山是跟同學之間一種深度的相處,漸漸喜歡上同儕在山上互助合作的感覺,寒暑假還另外報名寒訓、暑訓課程,開始愈走愈深,也嘗試縱走及雪訓。

第一次雪地經驗是國二那年攀登的雪山,也是元植第一次看見雪,至今難忘走入黑森林後慢慢被雪籠罩的風景,以及壯觀的雪山圈谷,他很驚訝自己的國家擁有這樣的雪景。大學考入東海社會系,校內登山社的行程他幾乎都走過了,於是和以前全人的學長去走長天數的探勘路線,更加確認自己的興趣,是高海拔和雪地。

高二那年元植就想報名參加歐都納的「七頂峰計畫」,但未滿 18 歲,不符資格。2011 年終於參加歐都納「8,000 米探險計畫」,一舉攀上 8,000 公尺的天域,在 2014 年成功登上世界第 12 高峰布羅德峰。

平常的工作是高山嚮導跟協作,也在嘉明湖山屋擔任管理員,天晴時他會沿著山徑跑到嘉明湖鍛鍊體能。元植的臉書發文風格戲謔,常自稱肥宅、魯蛇,標示出他屬於一個嶄新攀登世代的特質,但圈內人都曉得,元植不肥也不魯,英雄出少年,他是一等一的好手。


呂忠翰 

1983 年生,彰化人,朋友都叫他阿果,那是阿公替他取的乳名,因為小時候的臉像一顆蘋果。鹿港農家子弟,從小不愛讀書,喜歡在田野間跑跳,培養出良好的運動細胞,一度認為自己未來有機會當上籃球國手。

求學階段一路就讀體制外的學校:烏來種籽實小、苗栗全人中學,爸媽期盼他能在自由的環境中「長出自己的樣子」。高中畢業先去當兵,退伍後在補習班蹲了一年,想考進正規大學,結果志願沒填好意外落榜,對未來的想像變得一片空白。

和家人討論後,決定先跟爸爸一起做木工,一做就是七年,還考了一張乙級執照,成為專業的裝潢師傅。一度想技術移民加拿大,因為那裡是戶外愛好者的天堂,直到 2011 年回全人中學擔任體育及戶外老師。

人生幾經轉折,阿果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他與山密不可分。當兵的休假、做工的空檔,一有機會就呼朋引伴上山走踏。如今,那個不愛讀書的野孩子不只長出了自己的樣子,還是台灣高山攀登界的第一人,已陸續完成迦舒爾布魯木二峰、布羅德峰、馬納斯魯峰、南迦帕巴峰這四座海拔高度超過 8,000 公尺的巨峰,而且都採無氧攀登的方式。

雖然達成這些壯舉,被視為台灣攀登界的代表性人物,你在山上或山下遇見他,阿果仍會親切地走向你,那張時常被太陽曬著的臉,笑容可掬的,就像一顆紅紅的蘋果。


文 陳德政/登山愛好者,完登 50 座台灣百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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