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樂老師的祕密生活: 這就像是廉價的治療師

儘管歌聲品質各異,但我很享受幫助顧客進步。每一堂課都是不同的,其中有些十分美妙的時刻


總地來說,我的客戶都是斯文且可愛的人類,但並非所有人都是歌手。

舉例來說,珊姆老老實實地每週報到一小時,但幾乎沒有唱過一個音符。她討厭她的聲音,也討厭唱歌,她更喜歡談她的人際關係或工作。所以她幹嘛來呢?或許是為了獲得某人心無旁騖的一小時,讓她能發洩或成為關注的焦點;又或者只是為了不受人論斷。以一小時 35 英鎊來說,這或許是一種廉價的治療方式。

然後也有像馬克這樣的人。馬克真的無法唱歌。他的聲音悶在喉嚨深處,我可能需要一支撬棍和一些重型機具才能把它挖出來。他的問題是缺乏安全感所致,他認為自己毫無價值,或者他的意見沒人在乎。所以當他唱歌時,他將自己的聲音鎖在身體裡,在掐死的元音之牆以及喉音聲門路障之後,所以沒有人會發覺。

我試著提取出他的聲音,有時會善意地編造出一種毫不費力的曲調,讓他可以用精準如歌劇歌手以及如鼠黨(註)般的放鬆度完成演唱。但他往往會在幾行之後看穿我的計畫,並切換回窒息般的瘋狂聲音,彷彿是吊死鬼。儘管如此,我們仍持續嘗試,不僅是因為他發出的聲音逗樂了我,更因為我認為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甚至是份義務,幫助人們透過唱歌一步步改善他們的生活。可能的話甚至希望他們可以享受這個過程中的自己。

艾洛蒂是我最喜歡的案例。直到去年以前,如果不算入她對於公開歌舞的渴望,她都還只是個「普通」的年輕女性。有一天發生了某件我不清楚的事,她對這個世界的態度變得退縮、焦慮且憤怒。她的心理諮商師和其他醫療專業人員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唯有當她和我一起唱歌時,才會稍稍回到過去的模樣。

這個狀態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有一天我們嘗試了一首她曾多次演唱、但從未完成的歌曲。當她首度宏亮且清晰地唱出整首歌的最高音,並以我們一直練習的相關技巧為基底時,籠罩她的惡魔消失了。她回到了過去的自己,除了現在的她得到了一份在當地唱歌的工作之外。對她來說,聲樂課變成了收入。有些人喜歡教聲樂,因為他們喜歡幫助別人唱歌。我因為這種時刻而熱愛聲樂教學。

從來沒有一體適用這回事。每個顧客都是不同的,一個好的老師會根據歌唱者的需求來調整作法,而非相反。我喜歡以聊天起頭,然後做一些熱身練習,這個環節時常演變成技巧鍛鍊。然後我們來看看延續上週的練習成果(理想上來說)。而真正讓我們掌握一首歌的部分,是想像一個情境,想想看我們該如何處理更難的小節,並慢慢地讓它變成一段有趣的表演,而不僅只是帶有旋律的字句。

如今我已經歌唱了 20 多年。剛開始時,我每個星期有六天要在音樂劇中演出,當時我只有兩三個常態上課的學生。現在,我有 30 多個顧客和些許其他音樂劇演出,我非常喜歡並享受這個狀態。我的收入比過去少了一半,但我更喜歡我現在的工作,而且在家工作意味著我可以花更多時間和兒子相處,其他工作型態沒辦法如此。

關於工作量和工作時間,我有著難以想像的自由度。最近,我不想在週五早上到週一晚上的時段工作,所以我就這麼安排了。我有許多長期客戶,以及些許零散的案子。對於有這麼多人願意花時間、金錢和意願每週來上聲樂課,我感到十分驚訝。唱歌顯然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簡而言之,歌唱教學更像一份責任,而非一項工作。如果你能明白,你所教導的一些人永遠不會成為歌手,他們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放鬆、聊聊自己,並有一個真正的聆聽者;或者甚至只是為了有一個小時能讓他們感覺自己與眾不同,那麼你就已經瞭解成為一名聲樂老師的條件。當然,知道如何唱歌會有所助益。


註:鼠黨是媒體指稱 1960 年代一群名流藝人的稱呼,其中代表人物包括鼠黨初任領袖亨佛萊.鮑嘉(Humphrey Bogart)、法蘭克.辛納屈(Frank Sinatra)與小山米.戴維斯(Sammy Davis 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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