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企業如何「深度清潔」

近年來,許多證券交易所早已全面線上化。然而,在疫情重創紐約之始,許多管理高層和交易員都認為,維持實體營運的紐約證交所是美國經濟實力和穩定的象徵,不能因而關閉。於是,這棟大樓優先選擇了全面消毒——儘管它終究仍逃不過拉下鐵門的命運


美國‧紐約——三月第二週,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交易大廳裡,交易員們擠在一塊,頭頂上方的螢幕顯示著股價的起伏波動,他們成群站著高聲叫喊、分享螢幕上的訊息、分享披薩、分享鋼筆。他們握手招呼、勾肩搭背、彼此擁抱。沒開半扇窗戶。

紐約證交所不是為了與人保持社交距離而建的,但面對 COVID-19,此時它也尚未做好關閉交易大廳並下令交易員返家隔離的準備。

這幢新古典主義的標誌性建築從 3 月 13 日週五晚間起,進行自 1903 年開業以來首次全面消毒。更準確地說,它被「深度清潔」了。

過程花了 8 小時,並請來由 10 人組成的專家小組參與此次消毒。他們計劃每週進行一次深度清潔,每個月預計支出數十萬美元。但這棟大樓的管理高層和許多交易員都認為,紐約證交所——美國經濟實力和穩定的象徵——相當重要,不能因此關閉。

「證交所是力量的象徵,」紐約證交所總裁史黛西‧康寧漢(Stacey Cunningham)說道。「這就是我們開門營業的原因。」

紐約證交所集團副董事長約翰‧塔特爾(John Tuttle)補充,「無論晴雨,證交所的鐘聲不曾停過。這裡是金融界最神聖的 40 平方英尺。」

美國股市在這緊繃的一週裡歷經了自 1987 年股市崩盤以來最嚴重的單日跌幅,13 日週五收盤時則上漲了超過 9 個百分點。

週五下午 5 點左右,在交易所轉播股況的全國廣播公司(CNBC)工作人員將燈光一一熄滅。

疲憊的交易員們魚貫步出證交所。定期清潔人員拿著垃圾袋和掃帚走了過來。

3 月 13 日下午 5 點,在深度清潔前,定期清潔人員先掃去證交所內的碎紙屑和垃圾。
(Victor Llorente / The New York Times)

下午 6 點,新一批工作人員穿越柱廊進到證交所,柱廊頂端的山形牆上刻著巨大的石雕像,分別代表科學、工業、農業和礦業。這批工作人員來自一家外包廠商「科技清潔」(Tech Clean Industries)。他們相當熟悉證交所的環境——先前他們主要負責清潔大樓內的通風管道、風扇、抽氣機和暖氣機,現在則多了一項深度清潔的任務和新裝備。

是否關閉證交所引發了諸多爭論。原先許多在交易大廳內進行的工作都已經由演算法線上化了,安靜地交易,毋需握手。

不過,當中有許多人表示,交易員親力親為减少市場波動,並為交易增添一層人為保障。

「就像一架飛機,它能自動駕駛,」康寧漢說。「但是在面臨緊要關頭時,你希望有人能參與其中,每檔股票都得有人盯著。」

在交易大廳隔間中工作的 TJM 投資(TJM Investments)總經理提姆‧安德森(Tim Anderson)說,他試著减少和別人握手及擁抱。他更頻繁地使用乾洗手液,更表示不打算放下工作留在家中。

「如果證交所關閉,那將慘不忍睹,」他說道,並表示對消毒工作感到興奮。「我的意思是,即使不存在病毒,一個月進行一次大掃除是個好主意。」

消毒人員穿著成套的防護衣、黃色反光背心、雙層藍色手套、護目鏡和紫色防毒面具。他們將消毒液裝滿噴霧瓶,噴灑在地板每一處。他們會持續工作到隔日清晨,清理人們接觸過的每一寸、每ㄧ表面。

3 月 13 日晚間,穿戴著防護配備的清潔人員正在打掃紐約證券交易所。
(Victor Llorente / The New York Times)

說實話,這地方真是亂七八糟。

把筆記和計算式寫在紙條上,然後撕成碎片扔在地上,乃是這裡沿襲已久的傳統。所以,到了星期五,地板上滿是紙屑,一旁還有成堆的糖果紙、水瓶、油膩的披薩紙盤、錫箔紙和許多揉成一團的餐巾紙——在白天,這些餐巾紙對交易員而言如壓力球般舒壓。

穿著防護衣的清潔小組四處走動,在每一個表面——電腦、椅腳、桌子、地板,以及所有東西上——都噴上多功能益生菌清潔劑。他們扔掉肉眼所及的紙屑、把筆記和影印紙堆疊整理好,並擦拭了所有物品表面。

3 月 13 日晚間,一名人員在物品表面噴灑上益生菌清潔劑,這是深度清潔的第一階段。
(Victor Llorente / The New York Times)
3 月 13 日晚間到 14 日早上結束前,所有物品均被擦拭消毒,包含證交所的錘子。
(Victor Llorente / The New York Times)

接下來,他們推出一個黃色大桶子,幾名清潔工背起了消毒桶,用一個看起來像油漆槍的專用噴霧器,在所有東西上噴上一層具生物危害性的消毒劑「Anasphere」。這是清潔過程裡最毒的一個步驟。

3 月 13 日晚間,清潔人員靜默工作,趕在隔天早晨清潔完證交所每一處角落。
(Victor Llorente / The New York Times)
3 月 14 日清晨,清潔人員在所有物品表面上噴灑一層具生物危害性的消毒劑。
(Victor Llorente / The New York Times)

之後要靜置 10 分鐘,等待消毒劑發揮作用。剛上工時,他們都靜悄悄地工作,隨著夜幕低垂,談笑聲也多了一些。

最後一步是預防。消毒人員在表面噴上一層益生菌——環境菌群噴霧劑——這種噴霧劑會停留在所有物品的表面,為下一次的消毒爭取多一點時間。

證交所的建築營運處負責人吉姆‧卡薩雷利斯(Jim Katsarelis)負責每日督察建築環境的整潔,他說,他也明白對物品表面進行消毒不足以防止來自身體、噴嚏、擤鼻子或握手時的病毒傳播。

所以「我們也公告了新規定——不握手、不擁抱、不親吻,」他說道,並表示這些規定讓人難受,因為「我們是富有感情的人類。」

他說,保持大樓開放是公民義務。

「每當我開車經過長島大橋,這座城市美麗的天際線總讓我癡迷,而我看到這個地方時,也有同樣的感覺,」卡薩雷利斯說道。「我希望它能永遠敞開大門,而我也想保持它的整潔、維持我們的健康,所以我才能在這裡服務的更久一些。」

幾乎所有物品都經過消毒人員消毒,但開盤鐘除外。

週六清晨,他們早早結束工作,在太陽升起、陽光灑滿華爾街前,換上了便服離開證交所,週末清晨的華爾街靜謐無聲。

3 月 16 日週一上午,紐約的學校、餐廳和商店還是一片漆黑,地下鐵也異常清靜,證券交易所則像往常一樣燈火通明。前一天,美聯儲宣布降息至接近零利率,希望能刺激經濟。

全國廣播公司的燈又亮了起來。螢幕上的股價再次閃爍。交易員們回來了,而交易大廳不像往常那般擁擠。

「這裡是定義美國的四座建築之一。白宮、國會大廈、最高法院代表三權鼎立的政府部門,紐約證券交易則所是美國的經濟命脈,」塔特爾說道。「我們不能停止營業。」


後記:3 月 19 日週四,因有員工和交易員確診染疫,紐約證交所宣布從 3 月 23 日起暫時關閉交易大廳,改為電子交易,為開業兩百多年來首度全面交易線上化。總裁史黛西‧康寧漢表示,證交所有能力全面線上作業,直到可以再度開放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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