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的枷鎖:蔡尚孚「小春夢」展

甫獲 2017 年台南新藝獎的藝術家蔡尚孚,3 月 4 日至 3 月 26 日於水谷藝術舉行「小春夢」個展,展出《飄盪》、《尾隨》、《徘徊》等作品,作品多以拾得的物件加入小型動力原件,與感測器組裝而成,除了《祭火》是錄像之外,其餘都是互動裝置。整個展覽藉由昏黃的燈光營造出鬼魅的氣氛,與台灣民間宗教中,有些廟宇用十八層地獄鬼屋作為警世相仿,兩者都企圖對觀眾性靈造成衝擊。有所區分的,是鬼屋希望藉此在宗教層面上阻斷作惡的僥倖心態,而「小春夢」展則是投射出藝術家個人的慾望世界,展示被慾望的對象在個體化了的慾望力場中如何固著的機制。

正是《祭火》這件作品提示了我們宗教儀式與個體慾望間的相似性。畫面中被蠟燭環繞的、裸身長髮的藝術家以其頭髮引火燃燒並迅速撲熄,是個將頭髮獻祭給慾望的場景。被獻祭的長髮的確是整個展覽的象徵物,在「小春夢」展覽中,慾望以戀物的形式固著在不同的對象上。《尾隨》將馬尾式的長髮加上小型電動馬達吊掛在門框上,並將門框安置在物品輸送履帶上,當觀眾逆著輸送帶運送方向而行時,會與持續在前方擺動的馬尾保持近乎一定的距離。這件慾望機器朝向馬尾持續運動,觀眾雖然有著微仰的視角與前進的身體感,但是在正常的步伐速度下卻無法碰上馬尾,甚至更誇張地說,永遠無法達到夢的出口。本來微泛春意的夢的機器反而成為被慾望俘虜、無法掙脫的惡夢。

「小春夢」幾乎所有的動力機械裝置都是這類讓觀眾無法脫身的慾望機器。《兜風》的主體是一台面對著鏡面老舊腳踏車,腳踏車被安置在台座上,騎乘位置有一雙拾來的女性假手,當觀眾騎在腳踏車上時會引動機械裝置,讓這雙手微微地扶住騎乘者的腰,不過不管如何奮力地踩踏,腳踏車仍只是停留在原地,就視線層面上來說,觀眾只會看到自己陷入封閉的慾望循環的邏輯之中,進入作品之中與作品互動的觀眾越是追求慾望的滿足,越是陷入無止盡的迴圈。將人頭安裝在不平雙軌木馬上的《飄盪》,或是《徘徊》這件只要觀眾進入感測範圍就會自動不斷旋轉的阿飄作品,展示的都是這樣無盡迴圈的惡夢經驗。

「小春夢」所創造的慾望邏輯是以動力機械來加以組裝的,這是一種精神分析式的夢境邏輯,有著與超現實主義一般的結構方式,展覽中的作品以拾得的、充滿性暗示的頭髮、高跟鞋、假手與機械結構拼裝,觀眾在作品中的位置已經被安排好了,越是努力提供能量,慾望就越強烈地像鬼魅一般襲擊我們,藝術家將慾望的惡夢清楚地展現在我們的面前,甚至讓我們困在夢境當中,無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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