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根如鬼魅感染一切生靈——《盤根之森》

近期出版的奇幻小說《盤根之森》，是囊括 2016 年度星雲獎及軌跡獎最佳長篇小說、曾以《戰龍無畏》系列推出繁體中文版的作家娜歐蜜‧諾維克（Naomi Novik），以熟悉的魔法黑森林為舞台，刻劃一名女巫師在王室兄弟鬩牆的政權遞嬗中覺醒，揭露了能將一切活物變為木屍的森林的祕密，同時也在與千年男巫師的情感關係中成長。他們共同抵抗重重危機，並且挽救了河谷及森林王國人民的命運。簡言之，這是一本台灣讀者不會有距離感，而且戲劇性極為豐富的奇幻小說，既是奇幻故事，充滿魔法咒術與邪惡妖怪，但在人性黑暗之外，法力無邊的森林也盤根如鬼魅，能感染一切生靈，宛如一則生態寓言。　

全書從少女獻祭惡龍的村莊奇譚開場，每十年會有一名少女被選為祭品，用以交換河谷及村莊的安全。儘管每十年後，祭品都活生生被放回來，雖非完璧之身，卻也養尊處優地「忘記了如何在河谷生活」，那難堪入耳的傳說仍年復一年。結果讀者將意外發現，原來「惡龍」非龍，而是全國法力最高強的男巫師。而且龍的眼光獨到，全書的女主角艾格妮絲卡從一個既無驚人美貌也無強大氣場的少女，逐漸覺醒成長，她將一再出入闇黑腐氣瀰漫的黑森林，歷經多次出生入死的劫難，找出災難源頭，終於與魔王對峙交鋒。

《盤根之森》除了森林濃蔭蔽天，毒物盤根錯節外，王國也正因為王儲與男爵的奪權惡鬥，而揭露人性。法力高強的巫師們各擁其主，前往黑森林營救被綁架的王后後，「檢查」王后是否遭到闇黑力量感染的橋段充滿張力。從村落祭少女的鄉野怪談，到奪權政爭的宮廷內鬥，到闇黑森林的魔法大戰，《盤根之森》劇情曲折飽滿，情節的鋪陳與生動的文筆，讓人感受到強大的情緒感染力，極具象徵寓意的高塔背後，竟暗藏了一個悲傷心碎的故事，對照書中患難見真情的一對少女，在在展現了作者縝密而驚人的布局。

在想像邊界的奇幻文學向來被視為女性主義的沃土，以女英雄為主角的作品向來為數不少。然而，年初甫過世的奇幻作家娥蘇拉‧勒瑰恩（Ursula K. Le Guin）曾遺憾表示，長久以來，她都必須以男性觀點來寫作。1968 年出版的《地海傳記》雖蜚聲國際，但這部日後滋養《哈利波特》系列的作品，仍然是塑造男巫師的世界，「對女性主義及其文學毫無助益」。不過，也是因為勒瑰恩及其後大批女性奇幻作家的長年奮鬥之下，不僅女性主角甚至女性主義觀點的奇幻文學，近年大放異采，除了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使女的故事》挾改編影集捲土重來，震撼席捲新世代讀者外，連續多年軌跡獎及雨果獎長篇小說獎均由女作家包辦，比如《繼承三部曲》的潔米辛（N. K. Jemisin），以俄羅斯守護精靈為題材寫出《熊與夜鶯》的凱薩琳‧亞頓（Katherine Arden），甚至奈歐蜜‧埃德曼（Naomi Alderman）奪下女性文學獎的《電擊女孩》。這群女性作家也勇於帶入救世女英雄之外，更具活力及思想意識的女性角色，成為心理驚悚小說之外，另一條女作家百花齊放的文類。

相較之下，女性主義思想沒那麼激進的《盤根之森》，依舊說出了精采非凡的故事，而且書中的女性人物各個突出，從村莊少女到宮廷女巫師，到變臉幅度驚人的后級人物，都令人印象深刻。當然，能讓艾格妮絲卡逐步蛻變登峰的人物，自是必不可免的愛情元素。書中最強的咒語稱作「路斯召喚咒」，當女巫師艾格妮絲卡與導師兼愛人薩肯，相偕在如歌吟詠的咒語中，迸射出燦爛奪目的光芒，將穿透一切黑暗：「它召喚的是真相。」

最後，本書的翻譯林欣璇一人在比利時，同時完成翻譯、責任編輯，並以電郵聯絡封面設計，將這部橫掃全球奇幻獎項的作品，將繁體中文版完成面世，也算是一種很驚人的魔法。本書內容含量相當豐富紮實，翻譯上沒有語言隔閡，可以細細品讀，是部精采魔幻的傑作，值得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