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蟲之王——獨角仙

台灣地處亞熱帶,沒有清晰分明的春夏秋冬,幾乎是夏夏夏寒流的差別。而今年數個擦邊颱風讓夏天回憶起要交班,終於有轉涼入秋之感,夏日風情的代表物也可以收一收,開始為秋日的蕭瑟強說愁。有種生物收得很自動,日子一到就通通撤退,堪比學生收假返校上課,牠是許多人兒時夏天的回憶——在伴隨蟬鳴和蚊子叮咬的淺山郊區,尋找那揮舞頭角的魁武甲蟲——獨角仙。


其實,暑假回憶中沒有關於野外和蟲的人佔了多數,可能是出生年代不對,也許是生活環境錯開,或者暑假生活塞滿了各種補習。對一個昆蟲愛好者來說,會覺得其他人童年中少了昆蟲這件事非常可惜,特別是獨角仙這麼有魅力的昆蟲。我小學時,自然課規定要養蠶,不過蠶寶寶的觸感讓原本就怕蟲的同學更是內心陰影面積倍增,更別提要啟發對昆蟲、對大自然的興趣了。

爾後,搭上日本的昆蟲熱潮,從電玩遊戲到實體飼養都有了新市場,蠶寶寶時代的桑葉爭奪戰終於結束。其中,外型搶眼的甲蟲透過遊戲機台,讓不少昆蟲少年開啟新世界的大門。「甲蟲」是鞘翅目昆蟲的通稱,這類昆蟲的前翅演化成外骨骼包覆身體,許多具有金屬光澤,就像寶石一樣。鞘翅目中還有相對討喜的瓢蟲、五顏六色的金龜子、可以拿來罵人的米蟲、每年都要掀起一波熱潮的螢火蟲,還有讓人聞之色變的隱翅蟲等等。

獨角仙在甲蟲中不是最大最顯眼的,但名字是最特別的,別人都是蟲,只有他名字中有個仙字。雖然想吐槽獨角仙除了頭角之外還有胸角,不只一根所以不能稱為「獨」,不過考慮漢藏語系其他地區有在使用的別名是「雙叉犀金龜」,如此平凡的稱呼,就讓牠獨吧。

獨角仙屬兜蟲的一種,大多數雄性兜蟲有特殊的頭角、胸角,像是體長最長的「赫克力士大兜蟲」、份量十足像顆奇異果的大吃貨「毛大象大兜蟲」。「兜」字來自日文,指的是武士的頭盔(鍬形蟲的鍬也源自頭盔)。戰國武將們華麗浮誇的兜主要用來代表身分和振奮軍心,象徵意義遠大於實用性,而雄性兜蟲們則是真的會用這些角來掀翻競爭對手,鞏固地盤和贏得異性青睞。

獨角仙雄蟲的頭部長有一支兩邊對稱、雙分叉的巨型犄角。(Getty Images)

有意思的是,寶可夢遊戲中以昆蟲做原形的「赫拉克羅斯」雖然名字源自赫克力士大兜蟲,長相卻與獨角仙神似,一旦超級進化成「超級赫拉克羅斯」型態才是赫克力士大兜蟲的形狀。由於手機遊戲《精靈寶可夢 GO》中赫拉克羅斯是南美洲地區限定,讓不少玩家吶喊著:「美洲才沒有獨角仙呢!可、可惡!好想要啊!」

赫克力士大兜蟲分布於中南美洲。(Getty Images)

台灣共有九種兜蟲,最有名的非獨角仙莫屬。當學生開始新的學年時,獨角仙也正從卵中孵化成白軟肥嫩的雞母蟲(通常在自家花盆中倒出來數量眾多的都是金龜子幼蟲,代表你的植栽可能快不行了)。在土中一路吃一路拉,奮力長大,經歷三齡的幼蟲度過整個冬天後,蛻皮化蛹,接著在學生放暑假時迎接生命最後一個階段:羽化成蟲。短暫的蟄伏休息後,鑽出土的獨角仙努力吃飽、公蟲掀飛競爭對手、尋找對象交配、繁衍下一代,接著死亡,開始下一世代的循環。

生活在容易到達的淺山,成蟲又很固定在學生暑假時出現,從不讓人失望的獨角仙,是許多愛蟲少年少女的初戀。在日本,直接稱呼獨角仙為「昆蟲之王」,可見其特殊地位。然而,王者不擅長飛行,像是喝醉酒的駕駛員毫無方向性的在空中晃蕩直到撞到下一棵樹,巨大身軀搧動翅膀毫無重裝軍武的浪漫,反而讓人想起另一種黑褐色、飛起來也相當有份量、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昆蟲。

在淺山地區俗稱「白雞油」的光臘樹上,夏天常可見到大量聚集舔食樹液的獨角仙,還有許多也來吃自助餐的蝶類、鍬形蟲、虎頭蜂,只要找到一棵光臘樹,就不用擔心暑假作業的自然觀察要如何完成了。獨角仙成蟲在夏天結束時生命也進入尾聲,不少人會將陪伴了一個夏天的蟲做成乾燥標本保存,也有人選擇讓獨角仙在人工環境下繁衍後代。飼養獨角仙幼蟲不算太難,基本上和養土沒什麼不同。只有在蟲爬到飼養箱壁時、每個月換土時有機會和蟲打個招呼。這箱安靜的土只要保持在室溫,不要用力搖晃和騷擾,下一個暑假又能有觀察作業可以寫了。

甲蟲愛好者往往從獨角仙養起,接著挑戰其它蟲種,不知不覺的多到飼養箱要分層或以櫃為單位在收納。「我寧可讓兒子玩電玩,買主機都比養蟲便宜」,這在愛蟲者間是個非常寫實的笑話。獨角仙在甲蟲寵物市場中是能穩定繁殖飼養的種類,整個生命周期飼養需要花費的金額是小學生零用錢負擔得起的開銷,不像外國產大型兜蟲幼蟲期長、吃的土不便宜,有些還要開冷氣讓蟲降溫。而獨角仙成蟲原本吃的樹液和水果,有甲蟲專用果凍替代,成分比人吃的單純健康得多,還常發生有人要買給蟲吃的存糧被家人吃個精光的趣聞。

也因為甲蟲市場有利可圖,便有人做起無本生意,直接從光蠟樹上掃下能見的每隻蟲,整籃和爛水果丟在一起,一隻 50、100 元的在賣。也不管雄蟲彼此打成一團扯斷腳,或者死成好幾截,沒賣完的就丟了,反正成本是零,再抓就好。獨角仙非保育類昆蟲,捕捉販售並無法可管,只要有人買,這個供應源就不會消失。可以思考的是,毫無節制的濫抓下,原本沒有生存危機的動物可以持續被抓多少年?那既有的寵物市場可以解決野生動物的生存危機嗎?

不可逆的答案或許在某一年的暑假,問題消失了之後才會有吧。

在泰國清邁有鬥兜蟲的習俗。(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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