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卡蒂‧卡斯特‧瑟夢雅:我是個女性,而且我跑得很快。——田徑場上的女跑者

對於運動員,尤其是田徑選手來說,男性和女性之間從來不是一條明確的界線,這個道理,來自南非的卡斯特‧瑟夢雅(Caster Semenya)或許最清楚


過去幾年,瑟夢雅囊括 2012 年和 2016 年奧運金牌,還有 2009 年、2011 年和 2017 年世界田徑錦標賽女子 800 米賽跑的三面金牌。但是田徑場上的瑟夢雅和其他女性選手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她比較高大壯碩,穿的褲子比其他人要長一些,聲音比較低沉,還有明顯的二頭肌。

田徑場上的女跑者
南非田徑女將瑟夢雅(前)參加於巴黎舉行的鑽石聯盟第七站的比賽。(Getty Images)

據說俄羅斯選手瑪利亞‧薩維諾娃(Mariya Savinova)曾經語帶嘲諷地說:「你看看她的樣子。」國際田徑總會祕書長皮爾‧韋斯(Pierre Weiss)曾說:「她是位女性,但也許不是百分之百。」《時代》雜誌介紹瑟夢雅的文章標題是〈這位女子世界冠軍可能是個男的?〉而她的對手則要更加篤定。

「這個人不應該跟我們一起賽跑。對我來說,她不是女性。她是個男的。」來自義大利的艾莉莎‧庫斯瑪(Elisa Cusma)說。

卡斯特‧瑟夢雅和其他女子選手與眾不同之處,是因為她體內的睪固酮含量偏高。不過她不是唯一有高睪固酮量的女子選手;根據國際田徑總會統計,每 1,000 位女性田徑選手中大約有 7 位有偏高的睪固酮,是正常人口的 140 倍,這種症狀被稱為「雄性素過多症」(Hyperandrogenism)。

如何區別男女性選手,一直以來都是國際田徑總會和國際奧委會關注的議題,因為它們努力要抓出那些男扮女裝參賽的選手,但說穿了,這其實也是一種歧視,因為根據傳統心態,運動場上追求的是男子氣概,女性選手「不應該」和男性選手一樣,而許多粗劣的「鑑別」方法就此產生。

1940 年代,國際運動當局要求女性選手要攜帶「女性證明」,來證明自己的性別,1960 年代時,更要求每位女性選手都要經過身體檢測,包括脫光衣服由醫生檢查等充滿歧視的方式。1960 年代後期,國際奧委會開始採用染色體檢測確定選手性別,但這種方式也有盲點。最後,迫於科學界的壓力,國際奧委會和國際田徑總會終於宣布不再進行性別鑑定,但是仍保留在選手性別有爭議時進一步進行測試的權利。

也曾有學者提出不同意見,耶魯大學名譽教授,本身也是國際奧委會醫藥委員會顧問的吉尼爾博士(Dr. Myron Genel)就主張,生來有性發育障礙的運動員,如果以女性身分養育長大,就該以女性身分出賽。因為說到底,頂尖運動員其實都有某些基因上的優勢,就像游泳好手麥可‧費爾普斯(Michael Phelps)獨特的身體結構,或是籃球高手的高䠷身材,雄性素過多症也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2011 年時,國際田徑總會頒布了以睪固酮判別男女性選手的標準,女性選手的睪固酮含量應低於每公升 10 奈米莫耳(nmol / L)濃度,在隔年的倫敦奧運前,四位女性選手因此接受手術,移除生產睪固酮的體內睪丸和其他不必要的治療。

不過來自印度的短跑選手杜蒂‧昌德(Dutee Chand)不認同田徑總會的規範,她向國際運動仲裁庭(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提出告訴。她表示:「我不理解為什麼會被要求修正自己的身體,只為了以女性身分參加比賽。我生為女性,長為女性,我自身是女性,我相信自己應該獲准和其他女性一同比賽,她們有些比我高,或者來自比我生活優渥的背景,那才會讓她們擁有比我好的競爭優勢。」

四年後,國際運動仲裁庭作出裁決,他們暫停國際田徑總會執行的標準,要求後者在兩年內提出更明確證明高睪固酮和運動表現間的因果關係,否則該項標準就會於兩年後失效。

去年國際田徑總會捲土重來,他們再度頒布了以睪固酮判別男女性選手的標準,不願意降低睪固酮的女子選手只有幾種選擇:改參加路程超過一英哩的項目、與男子選手同場競技、參加變性運動選手的賽事,或放棄參加奧運等頂尖賽事。這項規定將在今年 11 月生效。

這一次,國際田徑總會的新規定是依據 2017 年發表在《英國運動醫學期刊》(British Journal of Sports Medicine)的研究報告。這份報告檢驗了 2011 年到 2013 年世界田徑錦標賽的成績,發現有較高睪固酮的女子選手,在田徑場上的表現要明顯優於其較低的女子選手,比例從 1.78 %到 4.53 %不等,特別是在 400 米和 800 米賽跑及 400 米跨欄等重視速度和耐力的項目。

卡斯特‧瑟夢雅對這項新規定感到生氣,她說這項規定「充滿歧視、荒謬,且不合理」,並且違反了運動的規則和普世認可的人權價值。

「我不想要談論新規定。我只想要自然地跑步,以我生來如此的方式。告訴我說要我改變是不公平的,人們質疑我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公平的。」瑟夢雅說,她並且決定要向國際運動仲裁庭提出告訴。

超過六十位退休或現任運動員發表公開信支持瑟夢雅,其中包括網球傳奇比莉‧珍‧金(Billie Jean King)和足球明星梅根‧拉皮諾埃(Megan Rapinoe),她們認為新的規定不僅充滿歧視,而且帶有侵害。她們主張「沒有女性應該被要求改變自己的身體,才能夠參加女性運動」。

今年 7 月,國際田徑總會的新規定遭遇了更大的挑戰,三位獨立研究員在調查後發現,那份 2017 年的研究報告有重大瑕疵。他們認為原始資料有 17 %到 33 %的異常或錯誤,包括同一選手登錄多次成績和有比賽成績卻沒有選手資料等情形。

研究員發現有 220 處錯誤,要求國際田徑總會撤回報告,但後者只是更新了研究數字,然後僅透過聲明表示,「結論維持不變」,那份 2017 年的報告只是長達 15 年研究中的一個面向而已。無論如何,這都會影響國際運動仲裁庭的審理判斷。

但是對杜蒂‧昌德、卡斯特‧瑟夢雅,或「雄性素過多症」的女性選手來說,性別從來不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

「我是莫卡蒂‧卡斯特‧瑟夢雅。我是個女性,而且我跑得很快。」她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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